第二日一清早，宋玉便拿着上次分到的布料去了寡妇春香家。

春天到了，她想着给娘，还有小虎做身新衣裳，她自己女工差的一塌糊涂。最多也就勉强缝补，像做衣服这种，她属实无能为力，只能去找别人来帮忙。

春香的男人很早就死在了一次开差中，她有没有孩子，一个寡妇在寨子里生活不容易，宋玉作为寨主便想着多照顾照顾她，平时想多送她一些吃喝她却是不要，便只能通过这种方式来补贴她，又正好春香的针脚密实，手工活不比镇上那些成衣铺子差，收费也很实在，宋玉干脆以后做衣服都找她做了。

春香虽是寡妇，但是年纪却不大，也就才二十出头，正是发育的年纪，一张樱桃似的小脸娇艳欲滴，胸前也鼓鼓的，寨子里很多男人喜欢他，甚至不介意她寡妇的身份想要再娶她，不过春香却是个眼界高的，性子也是直爽泼辣，但凡几个对她不客气的都被她一一给怼了回去，她长像一朵娇花，但性子却是实打实的霸王花。

“寨主来啦？”春香一边在院子里晒衣服，冷不丁瞧见进来的人，于是热情的打招呼。

宋玉应了声，“近日来我是找你做几件衣服。”

春香将手往身前的围裙上擦了擦，这才道，“你先跟我进屋吧。”

两人寒暄一番，这才说起正事，宋玉熟稔的报出小虎跟娘的尺寸。

春香一一用粉笔在布料上做好记号，这才似笑非笑的看向宋玉，“寨主不给自己做一身？”

宋玉不在意道，“我就不用了，我经常在外面风吹日晒的，穿这么好的料子也是糟蹋。”

春香啧啧，双眼大量着宋玉像是看什么稀奇物件似的，“寻常女子到你这个年纪那可是爱美的不行，可你还真是不一般，不爱胭脂水粉，连新衣裳也不舍得给自己做一身。”春香指着宋玉身上那件蓝布破袄子，“你这衣裳穿了得有四五年了吧，都成古董了，寨子里的后生都比你穿的讲究！”

这话是说她比男子还不讲究，倒是让宋玉难得脸上一红，“衣服干净就行，管它新旧。”

春香摸了摸宋玉带过来的布料，这才道，“这也是好料子，”接着打量了一下眼前的人，虽然衣着朴素的不能再朴素，但是那身材曲线却是逃不过她一双毒辣的眼睛，春香摸摸下巴，“寨主，我觉得你还是要听我一句劝，好歹还是要打扮一下自己，人靠衣装佛靠金装，长得再好看的人穿麻布袋那就是暴殄天物啊。”

“那劳烦帮我看看这些布料做了我娘跟小虎的还能再做一套吗？”

春香以为宋玉被自己说动，于是粗略算了一下，“应该能！”

“那便再做一套吧。”宋玉脑中回想了一下，然后报出一个尺寸。

春香咋舌，“你用不着穿这么大的衣裳吧？”

宋玉含糊道，“你且按照这个尺寸做便是。”

“若是要做这个尺寸的衣服那布料却是有些不够了。”

宋玉思考半晌，“你这还有多余的布料吧，缺多少你帮我不上便是，到时候换算成银两我再给你。”

这回又突然变得大方起来。

春香心中暗自嘀咕，面上却点点头，她好像听说烟娘被气的搬去了跟陈二姑一起住，心中按耐不住八卦，“你娘又催你婚事了？”

宋玉撇了她一眼，“好姐姐，你就别拿我开玩笑了，我这头更疼了。”

“我真不懂你娘干嘛非要逼你，寨子里那些后生我都看不上，一个个只知道舞刀弄枪的土匪，看着就糟心，我要是你我也愿意当一辈子的老姑娘。”春香不以为意道。

春香的前夫原本是个书生，会读书识字，她的丈夫死了之后二叔婶子才成了寨子里唯一一个，拿捏住寨子里的大大小小事物，让宋玉事事都受掣肘。

“我啊，还是喜欢文文弱弱斯文俊秀的男人，”春香撩了撩胸前的长发，遗憾道，“可惜寨子里再也没有了。”

宋玉下意识想起家里那位，皱了皱眉，“那种男人有什么好。”

春香给了她一记眼勾，“你不懂，这样的男人反差大，够劲，姑娘都喜欢这样的，哎，不说了，说了你也不懂，你就是个呆子。”

宋玉摸摸鼻子，她也不想懂。

“那这衣裳你什么时候能做好？”

“大约三日吧，到时候你再过来取便是。”

宋玉这才道了谢，复而赶往演武场。

日复一日的训练只为每月十五的开差，每一次都是刀口舔血的的行径，所以每一次的训练宋玉都严阵以待，从不松懈，对于每个后生，她都是极尽严厉，从不放水，因为她知道多一分眼里便让他们在之后多一分生命安危的保障，而放水是把他们的安危止于不顾，她是寨主，她要对寨子里的每一个人负责。

她凛了凛神，嘴里喊着口号，“一二三四！扫拳！踢腿！”

大部分的后生动作都十分标准有力，除了一个人。

一张娃娃脸年轻稚嫩，像是乱入在一群武夫中间，他茫然无措的看着周围人的动作，想要依葫芦画瓢做出同样的姿势，但是却怎么也做不到跟众人一样的标准，看起来反而像花拳绣腿，滑稽可笑。

宋玉微不可查的皱了皱眉头，却没有叫停。

一直到训练结束，众人这才气喘吁吁的回了家。

宋玉走到小张的面前询问道，“还有力气吗？”

小张想起上午时不时在自己身上飘过的视线，咬咬牙道，“还有！”

“那你再把上午学的演示给我看一下。”

想起自己的四不像，小张忍住心中羞耻，开始一边自己喊口号一边练了起来。

“一二！”

“停。”

还没出两招就被叫了停，小张难掩心中沮丧，以为她要劝返自己了，低落道，“我以后会多加练习的。”

“我知道。”宋玉的声音平缓镇定，像是充满一种奇异的能量，“不过一二是这样——”

说着宋玉便利落的打出一拳，动作简洁迅速，干净明了。

“这套拳讲究的是速度，所以动作要干净利落，丹田沉下去，核心力量要稳，下盘要低，你再试试。”

她的话如同大足小珠落玉盘，不疾不徐，缓缓道来，仿佛能够抚慰人心一样，莫名抚平了小张心中的沮丧。

他定定神，接着按照宋玉说的重新打出前两招。

“不错，就是这样，你再继续。”

仿佛受到了鼓励，小张又用心打出接下来的招式，每一个动作都被宋玉一一耐心纠正，他的动作也变得越来越标准，对拳法的领悟也愈发到位。

察觉到他体力告捷，宋玉这才适时出声，“今日便到这里吧，之后有什么不会的都可以请教我。”

“嗯！”小张重重的的点了点头，“寨主，今日谢谢你！”

宋玉摆摆手，“不必言谢，老张既然把你带过来，教你便是我份内的责任。”

“我还以为.....你今日把我留下来是要将我劝退。”

宋玉一哂，“我既然收了你，便要对你负责，只要你不是惫懒顽劣不堪，我便不会轻易劝退。“时间不早了，我先走了。”

宋玉这才收拾好自己的东西离开，走出了演武场老远，忽得听到背后传来少年的呼喊，

“我以后会更加努力的！”

声音随着三月料峭的寒风灌到她的耳朵里，带着独属于少年人的赤诚与热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