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隋玉无责声明：“这都是太子殿下教我的。”

众人于是收起了怀疑的目光，微微挺直了脊背。

殷隋玉给他们发了事先准备好的纸张，最上层写的是零到九十个阿拉伯数字和与之对应的汉字。

她介绍到：“为了记账更加方便，使用这种简易的数字更加能够节省时间，以及更加直观和清晰。”

……

从数字开始引入，再到复式记账法的会计科目和支出、收入……殷隋玉讲了整整两个时辰，好在这些学子都是脑袋瓜极其敏捷的人，吸收能力极强，虽然不曾接触过记账，但到下午，殷隋玉稍微举例示范后，他们显然已经掌握了复式记账法的记录方式。

只是会计科目格外繁杂，日常中，涉及交易的物品太多，有的难以分类，众人又商讨修改了一夜，到翌日凌晨勉强回去休息了几个时辰，又紧接着回来商讨、归纳、总结和练习。

夜以继日、废寝忘食后，第三日，他们终于前往了户部。

不知隋枝南到底跟微生骄有多深的牵扯，又是怎么跟他说的，微生骄竟然点头同意了隋枝南送人去户部帮忙查账。

当然，隋枝南只是说找了可信的人帮忙，没有说殷隋玉也要去。

十个人被带到了户部一处房间中，范士清将复式记账法这般那般与主事的人一说，那人在户部当值，见惯了无数的账本，此刻接过复式记账法记录的账本一瞧，心中惊讶不已。

被普及何为“阿拉伯数字”后，那人更加觉得这种记账方式实在精妙无比！

清晰明了、简单易懂、查缺补漏……高下立判！

主事人立刻给他们扛过来巨大几摞账本，还塞了两个人过来争分夺秒的学习。

他说：“我们那边从本年倒着往年查，你们便从往年的账顺着年份往后查，可否？”

自然是可的。

几人撸起袖子，飞速投入了记账的海洋。

……

微生骄在户部另一边忙着查账。

记得手腕酸软肿痛，他略略停笔，转了转手腕。

牵扯到肩膀，微生骄的额角生理性抽了抽。

宣帝那下砸得实在狠。

当夜他从垂拱殿走回东宫，肩膀便红肿起来，翌日一早发了青，如今两日过去，他每每伏案查账，肩膀青色不减，更加肿痛不已。

可是微生骄天生表情少，神色淡，他自己不说，无人知晓他还有这种伤在身上。

更何况，吏部如今这屋子里每个人都忙得脚不沾地，账且堆叠如山，哪里有什么心思和精力去关注别人，每个人又能轻松到哪里去？

微生骄每日跟他们吃一样的饭——其实在殷隋玉去东宫之前，微生骄几乎一直吃的公厨，也就是其实他一直跟官员们吃着一样的餐，身为储君，微生骄又是那样的性格，他过得没有比官员们轻松的。

他对自己太过严苛，活得太过紧绷，鲜少与人打交道，每每提起他的名字，官员们都会觉得：啊，那位不好亲近的储君。

事业批工作狂不是盖的。

跟微生骄同在一间屋子里查账的官员们觉得，自己这几日快要被微生骄卷死了。

他们偶尔休息时，微生骄在埋头查账，他们在查账时，微生骄还在查账。

真是要命！

但账目实在太多，估摸着，往少了说，没有半个月到一个月，这账是查不清的。

如今听闻有人来帮忙，心里都有些期待。多一个人便多一份力啊！

常资便是其中一名差点被微生骄卷死的户部官员。

他被指派去接收那些要来帮忙查账的人，起初他还嫌他们来还要人去接，跟送孩子上学似的，平白浪费他的时间，查账这种事情，不就是上就完事儿？

去了后他发现，来人是一帮学生，果然是接孩子上学！

常资开始担忧他们查账会出现纰漏。虽则不能轻视于人，可一群国子监送来的学生，哪里能有许多查账的经验啊！

却不知竟然见到了复式记账法。

常资从学生们那边回来，满脑子都是那什么“阿拉伯数字”、“会计科目”……，整个人兴奋极了。

恨不能立刻学会那种记账方法！

他坐在太子不远处查账，记账时思绪总是不自觉偏离，久久不能静心。

微生骄显然注意到了他的动静。

在常资第八次出神的时候微生骄点了他的名：“常郎中。”

常资猛然一个哆嗦，忙应：“臣在——”

微生骄说：“累了便去休息。”

“臣……”常资犹豫片刻，“臣是在想……”

方才太兴奋了，只记得复式记账法的内容，现在直面微生骄，常资忽然想起先前他随口问了一句“这复式记账法是何人所想”，混乱间，好像有人回答了他？

常资使劲回忆，还真叫他从记忆中翻出了当时的场景，那名学生说的什么？

——“这都是太子殿下想出来的。”

太子殿下想出来的？！

在微生骄略带疑问的注视下，常资磕磕巴巴：“臣是在想您所创的复式记账法。”

“复式记账？”微生骄却疑惑，“我未曾听闻过。”

常资以为是微生骄有他的考量，不愿扬名，急急从怀里掏出那张复式记账表，赞道：“这记账法当真精妙无比，我从未见过如此……”

他大夸一通，却迎来微生骄依旧疑惑的眼神，他指着上面的数字：“这是何意？”

常资：“啊？”

他难以置信，小声试探：“这当真不是您所创？”

微生骄肯定道：“不是。”

常资：“可那帮学生说是您教的……？”

“学生？”微生骄目光凝在那些奇怪的数字上，心中微微一动，“国子监的学生？”

“是、是的。”

微生骄突然起身走了。

常资摸不着头脑，他琢磨着什么时候等安排在那边学习的人回来他一定要争取下一个学习的名额，这样的记账方法比起他此刻用的来说实在太方便了，但还有大堆的账本等着他，他不得不收回心绪，重新投身于查账的海洋……

微生骄没带任何人，独身找到了另一处记账的房间。

隔着门，偶尔急促的脚步声或讨论声从内传来。

微生骄驻足听了一会儿，没有听见耳熟的音色，顿了顿，抬手推开门。

“吱呀——”

门被打开的声音不算明显，惊动了靠近门口的人，那名面容年轻的学生抬头扫来一眼，惊呼声刚到嗓子，便被微生骄一个手势压了下去。

学生口型道：“见过殿下。”

微生骄轻轻点头，示意发现了他的人继续忙。

房间很大，十来个人各找了位置，桌面上都是大摞大摞的账本，他们大多是心算的好手，年轻脑子转得快，一眼便能算出账目，不像吏部官员们那边很多人已经算了很久的账，脑袋木木的，把算盘拨得震天响，满屋子都是噼里啪啦的声音。

这间房间里只有角落里有人在拨算盘，噼里啪啦响个不停。

微生骄抬脚朝那处走去。

角落里的人不像别人一般老实坐着，账本也放得整整齐齐，那人盘腿坐在地上，桌面上堆了高高一摞账本，周围还散了一地的，越过账本，看见她手指翻飞拨动着算盘，嘴里还直念叨个不停，像是在哼什么。

“勇敢向前进，前进有奖品，我要拿第一，不能太费力……西医说我要拉皮，中医说我要注意体型~”

“噜啦噜啦咧……”

她哼得杂乱，却能听出调子非常欢快，而她本人也在跟着节奏小弧度的抖着腿，头上还顶着本反扣的账本，一张小白脸上不知道什么时候沾了两横墨迹，花猫一般，却一派自得其乐。

微生骄绷着的肩颈忽然松了松。

察觉到自己的变化，微生骄无奈地想：殷隋玉常常给人的感觉真的非常奇妙。

她好像总是一派轻松的，看着像是特意来世上玩一遭，不论做什么都一定要尽兴了才够本。

这样的情绪也常常能够影响到身边的人。

至少微生骄被影响到了。

殷隋玉在身边的时候，好像更加放松一些。

“你怎么在这儿？”

听到耳熟的声音，殷隋玉像是被按了暂停键，儿歌也不哼了腿也不抖了，她愣愣抬头，对上了微生骄的视线——

“啪！”

头顶的账本砸了她一脸。

“啊！”

殷隋玉死死按着脸上的账本假装自己不存在，还试图在微生骄眼皮子底下掩面盗本地逃跑——

当然，她刚迈出一步，就被微生骄抓住后领揪了回来。

微生骄坐在殷隋玉的原位上，扫了眼桌面上她做的复式记账表，捏着她的后颈把人按到近前：“这是什么？”

殷隋玉缩着脖子回答：“记账表。”

微生骄又问：“我听说这记账法是我教你的？”

完蛋。被商标名本人找上门了。

殷隋玉想挣开微生骄捏她后颈的手：“你能不能放开手，我可以解释的。”

捏后颈这个动作很像捏猫。

微生骄觉得殷隋玉身上就是有那种特质，非得故意来招惹他一下，等他真的动手的时候她反倒装乖起来。

此刻也是。

微生骄摩挲着手底下的肌肤：“老实交代，你还用我的名字在外招摇撞骗了什么？”

殷隋玉被他碰得扭坐在地上，拼命往后缩：“没有！真的没有了，就这一次！”

微生骄跟她对视，殷隋玉用最真诚的表情向他狠狠点头。

“暂且信你一回。”

微生骄终于松开了“贵手”。

殷隋玉挪开放得乱七八糟的账本给自己腾了一个地方，盘腿坐在微生骄身边：“你不是在查账，怎么过来了？”

微生骄：“常资回去后，对‘复式记账法’大加赞赏，我特来瞻仰是谁想出了这个方法。”

殷隋玉抹脸：“真的不是我。”

微生骄：“难道是我？”

殷隋玉赞许点头：“可以是你。”

看微生骄抬起手，殷隋玉告饶：”别打别打！我说实话，复式记账法的发明者，是一名姓‘卢’的隐士高人。”

微生骄深深看着她：“你实在太喜欢骗人了。”

殷隋玉辩驳：“没骗你，只不过他不是大钺之人。”

微生骄点头：“嗯，他也是传说中的‘你的一个朋友’是么。”

上一次，五年科举三年模拟的事情殷隋玉就是这样敷衍他的。

殷隋玉被哽住：“……你也可以这样理解。”

微生骄翻着她桌上的记账表一页页看，神情专注，显然没把她的话听进去。

殷隋玉自知解释不通，翻出她刚才记账的位置准备继续记，嘴里念叨：“不信就算了。”

微生骄垂眸看着手中的账表目不斜视，就在殷隋玉以为他没话说了的时候听到他幽幽一句：“你要这么想，我也没办法。”

殷隋玉：“？？？”

从微生骄口中听到这种话，殷隋玉还是觉得他非常OOC，她忍不住放下手中的算盘，直起身探了探微生骄的额头，满脸凝重的说：“骄啊，咱要不吃两个算盘补补？”

作者有话要说：我来了！

答评论区问

1.我也想入V，但我是小废物（哽咽），收藏不够，还得苟

2.真的太忙了，手速还慢，想更更不动（抹眼泪）

3.评论区唠嗑，其实作者真的很话唠，评论我都有看的，收到评论非常开心！不敢轻易唠嗑，怕吓到你们，以前我都是让读者朋友们直接屏蔽我作话的（捂脸）……以后试探性唠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