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一诺千金(1 / 1)

谎言有时候能够为我们得到一切。我们并不需要巧舌如簧的天赋,在合适的时候,保持“动物性”的沉默足以。

德拉科·马尔福为他的父亲蒙冤感到悲伤,而祸端的制造者却安静地陪伴在他身边劝慰。我承认,这是一种卑鄙的行径,但是如果我想要达成我的愿望,那就必须如此——我只是比大多数普通人更心狠一点。

平庸、愚昧、浅薄,所有我用来形容他人的词汇同样可以安放在自己身上,我并不排斥这些,因为这或许真实存在——从某些人的某些视角看来。或许在我自诩掌控他人的时候,同样的,名为“命运”的丝线已经缠满我的十指,我所钟爱的,或许也是他人弃之若履的。

就像我们爱的人,在别人那里或许会是一条狗。

有人能够轻而易举地收割走我们的一切,在我们所不能理解的角度摆弄这个世界,我们将之称为“命运”,而某人的一场大梦,亦或者一段呓语之余我们又是什么呢?

——【文明】

我们都是时代的提线木偶。

马尔福是多么可怜啊,他的猫窝再也不能庇护他了。一场小小的风浪、怀疑与猜忌就这样肆无忌惮地扯下他父母为他搭建起来的帷幔。我将手缓慢地放在他金色的脑袋上,却不知道应该想什么。

我应该为他的苦难欢笑吗?昔日眼高于顶的大少爷最终还是在我这里低着头,为难地做着他本不应该做的事情。

不,任何人的【苦难】都是值得同情的,即使他虚伪、狂妄,但是这都不是他受苦的理由。在这场他人带来的排挤中,他不属于“恶有恶报”的行列。这是与他无关的“苦”,一如自天而降的火丛。

那我应当怜恤他吗?

也不需要。如果他受苦,那是他应当受的。任何“人”都不能解脱他人的苦,救济是上帝的事,苦也是上帝的选指。

“别担心,”我的嘴唇动了动,“很快就会过去的。那些人不能一直不与马尔福家来往。”

“但是他们现在就是在排挤我!”马尔福表现得极为激动,或许是终于找到一个可以宣泄的机会,他几乎用尽全力吼出心底的不安,“派丽可,那些人明明都一样......但是他们现在却只想着踩我们一脚,为什么会这样?”

我笑了一下,看着我掌心与他掌心交叠的地方,轻声说,“我也不明白为什么,或许我们都没有别人想象中的受欢迎。”

“马尔福。”我抬起手掌,将另一只手也放在他那只蜷起的手掌上,包裹住他的手掌,感受跳动的脉搏,“你有没有想过,或许我们都生活在自己的笼子里。只是,在一场晚祷之后,修女们打开了你的笼子。因此,你看见了生活的真相。”

“你想回到笼子里吗?还是说,我们两个同样被遗忘的人一起飞出去,看看世界究竟是怎样的?”

德拉科·马尔福的手指无意识地抽搐一下,在我说一切恢复原样时,他的眼中陡然产生一种向往;当我邀请他与我同路时,他却开始感到恐惧。

或许马尔福就是这样一个人吧。

“没关系的。”我又摸摸他的头发,将胸前悬挂的十字架取下来,塞进他的手掌中,“最终一切都会得到解决,很快,你的烦恼就不复存在了。”

他握紧手中的东西,“你会帮我吗?”

“事在人为,小先生。”

他像是得到某种肯定的答复一样,灰蓝色的眼睛雾蒙蒙的,让我想起教堂屋顶上的烟。这时候,我又开始怀念牧师了,还有永远结不出好果的酸葡萄藤。

“回见。”我说。

“呃、你要去哪里,我可以和你一起......”当他看见我的表情时,又停住话语,“......回见,派丽可。”

我点点头,踩着从窄窗里漏出来的阳光前往黑湖。秋日里的城堡刮起阵阵怪风,将一切腐朽与不幸的东西吹过来。如果抛却对此地一切美好的幻想,就会发现这里与旧时代的一切没有什么区别。陈腐、麻木、贫乏,并非这些年轻人不够朝气,而是他们的未来早已钉在钢板上。

北边的风将雨水刮过来,一场短促的雨光顾此地。我将枯枝变成雨伞,安静地站在每日祷告的树下。雨后的甘菊娇艳异常,草地里满是苔藓初生的味道。

我开始往回走,小心地避开水流。走过大门时,一些学生回头看着我。我看到大家的目光好似在仔细打量我,那些矮小的,陌生的脸庞,小心翼翼地抬着眼睛,视线追随着我足下的水渍。

我收起伞,在一座石雕前站住,轻叹一声清理掉水渍。那堆人还是在看着我。

“派丽可·博克?”新上任的穆迪教授从边上的走廊缓步出现,他清晰且准确地叫出我的名字。

“穆迪教授。”我抬抬手中已经变回原样的枯枝,又指着外面未干的地面,平静地说,“下雨了。”

“漂亮的变形术。”他对天气毫不在乎,只是看着我的魔杖,表情有些奇特,“我记得你应该是拉姆齐·博克的女儿?”

“陪我走一走吧,当年我和你的父亲......”

“是旧识吗?”我问。

他没有回答。

这位老傲罗似乎拥有酗酒的毛病,他的那个水囊不断发出刺鼻的味道,让我想起雨季里漂浮起来的龙舌兰幼芽。

我应该说什么,但是满鼻子的酒精味模糊我的判断。我开始盯着那只木腿出神,脑海里却满是杂乱的记忆。一开始的时候,我的意思是,一切都是最初的时候,阿拉斯托·穆迪应该认识黑魔法商品店主的侄子拉姆齐·博克吗?

“你不喜欢它吗?”穆迪的魔眼转动着,大手拍了一下水囊。

“它好像并不是密闭的。”我说,“里面的酒在不断挥发。”

“酒!”老教授冷笑一声,“你和你父亲一样,他也成天就想着酒,直到某一天,他和一个酒贩子的女儿跑了。”

想着地窖里的甘草,我轻轻抿出一个笑容,“至少他生前得到自己想要的了。”

回应我的是又一声冷笑。出乎他的意料,我并不担心触怒他,也对他半威吓的态度毫无反应。

这几天啊,一直刮风,风又带来雨。雨已经离去,但是风却留下来了。

那些已经离去的东西之于我们就像是中途来的那场雨,死人终归是死的,生活永远都得过下去。阿拉斯托·穆迪如果想要在霍格沃茨过下去,往后只怕多得是与我打交道的机会。

我们走过长廊,行至中庭的时候,我听见马尔福的声音。他与波特又在吵架,只可惜这次没有人站在他的边上了,只有他自己。

马尔福有时候就像一千只鸭子的组合体。

我无意去重复他的话,也无意去重复波特的话。他们都是错的——仅从我听到的角度出发——任何人都不得羞辱人母。

如果一位母亲是慈爱的,她作为“母亲”这一身份是无可指摘的,那么她便不应当收到基于“母亲”这一职责上的羞辱。

出乎意料的是,穆迪教授表现得比起被羞辱母亲的两位更加愤怒,活像是挑起他的某些暗伤。

“我不许你这样,小子!”

他突然暴起,一道魔咒擦着波特击中马尔福。我愣了一下,看着缩在地上的小动物,皱起眉毛。

“教授。”当穆迪继续用魔杖指着马尔福时,我出声打断他。穆迪眯着眼睛,朝我这边甩了下魔杖,人群之中惊叫四起,我挡下他的魔咒。

由马尔福变成的那只白鼬朝着我快速跑来,缩在我的袍子下摆后面。

“马尔福!”波特指着他不可置信地叫着。

“抱歉,教授。”我扯了下衣摆,将白鼬彻底挡住,“霍格沃茨不支持这种......惩罚模式。”

我感到不太舒服,一个活人在我面前变成某种动物,这让我想起莱丽莎,接着,我又想到疯疯癫癫的迪明迦。我的手紧掐掌心,一股躁动让此刻的心脏跳动如雷。

不仅仅是穆迪朝我动手这件事——还因为我那些不虞的回忆。我已经因为它们而放弃一门课程了,这些东西还是会像影子一样找上我。

——恶心。

连带着,他先前微小的冒犯也变得令人记恨了。

“哦?你要当‘英雄’吗?”他继续拿魔杖指着我,“我记得这是马尔福家的小子吧。他在那个男孩转身的时候想做什么?我最看不起这种背后攻击别人的人,卑鄙、肮脏、无耻......”

白鼬的爪子轻轻拉住我。

“如果他做出攻击行为,会有人惩罚他的。”我说。

人群又像我走进城堡时那样盯着我。

波特,还是马尔福?

换种说法,普通人,还是盟友?

在这里,无数双眼睛盯着我,他们试图从这场意外的争吵中,找出我的选择。

......真会惹麻烦啊,马尔福。

“请记住,你退缩了,但是我没有。”我低着头轻轻地说。手臂在胸前画着十字架,“抱歉,教授。您有您的一套办法,我也有我在霍格沃茨做出的承诺,一诺千金。”

看着穆迪愣住的表情,我面朝他歪着头,笑了一下,重复道,“一诺千金。”

“那么,”我像模像样地鞠躬,“我愿意代替马尔福受此番责罚,但是,请您允许我拿起魔杖像个被突然袭击的巫师一样拥有反抗的机会。”

心平气和的,就像是一场表演性质地决斗。

派丽可·博克会履行她做出过的承诺,哪怕是面对声名在外的前傲罗。

她可不止向德拉科·马尔福许诺过。

作者有话要说:派丽可将决斗当成一种宣传,就像是某些政客的演讲一样。好领导不仅要会画大饼,还要会烙大饼对吧?至少也得会烙小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