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8章 自相矛盾(1 / 1)

我对无关紧要者的死亡已经变得麻木,这或许不能称得上是好事,但是它总的来说不算坏,至少不会让我在穆迪面前吓得发抖。

然而,他杀死至亲的狠意让我心生警惕。

我开始回想自己第一次看见尸体的时候:勉强还记得那个冬天,躺在棺材里的是肤色苍白的莱丽莎。那时这位姨妈还是人类的模样,可惜缝在脖颈上的线粗糙又丑陋。牧师按住她的棺材板,将她推出天主堂。坟墓地里干枯的柳枝像是伸出来一双双不甘心的手。乌鸦在她坟头啼叫。

那年冬天我与老博克找遍巫师街道,希望能够找到一条像猫的蛇。我还记得其实我并不需要那条蛇,也不需要找到什么像猫的物种,我只需要某人能够睁开眼睛。

再后来,死掉的就是老博克了。这个老东西的死亡并没有使我感到恐惧,相反,安排他的死亡给我带来解脱,像是揭开枷锁,我已触摸到世界的边缘。

想到这里,我低垂眼睛看着脚边的泥土,穆迪将这种沉默误认成恐惧。他开导我:“克劳奇——我的父亲,他本身就是要死的,就算我不杀了他,黑魔王也会杀死他。”

“没关系,你不用向我解释这些。”我说,“他与我毫无关系。”

穆迪愣住了,“你是在觉得我残忍?就因为我杀了他?”

我带着笑容转移话题:“你很爱你的母亲吗?”

他的表情从脸上凝固,过了一会,他仔细分辨我的表情并且说:“当然了。”

这不是个准备充分的谎言。

不过谎言的动机值得分析,或许是想为自己弑父的罪行找到一些理由,亦或者想博取我的同情。总之,这位长着穆迪脸的罪犯露出一种可怜的情态站在我面前,他低着头,杉树的影子遮住此人绝大部分面孔:“我的父亲视我为污点,只有母亲还念着我。她病了,于是便想着在最后为我做些什么。那个男人不爱我,但是足够爱她,所以我们换了身份,从阿兹卡班出来。”

我继续笑着看着他,“听起来她很爱你,那么你呢,你为她做了什么?”

罪犯的脸抽搐一下,用那只完好的眼睛死死盯着我。我不害怕他,而是伸出手抚摸他的脸,“别动。”我轻声说,“除开报纸,我还没见过你真正的长相呢。”

他果然不挣扎了,而是任由我盖住他的眼睛。我能够感受到掌心睫毛的轻颤,此人不安多疑最终还是暴露无遗,他抬起双手又抓住我的手腕。

“她很爱你,因为你是她的孩子。可惜你不爱她,你爱的只是她的付出。”我说。

“那又如何?”

“不如何。我们都是一样的。”

他仅露出来的下半张脸紧绷,下颌后缩,“但是你的麻瓜母亲早就死了。”

“是啊,她死了。”我的声音一定温柔极了,“但是谁又规定死人不能为活人付出呢?”

“她只是个麻瓜。”罪犯强调道。

“他让你们去挖的那座坟里也埋着一个麻瓜。”

树林里沉默片刻,罪犯用艰涩的声音说:“你都知道了。”

复方汤剂的药效减退,他的脸在我掌心下缓慢发生变化,肌肉开始坍缩又很快变得丰满,头发的颜色改变,成为淡黄色。我的视线在他淡色的短发上停留片刻。

“我觉得你的头发很不错。”

罪犯没有回答我。他的魔眼掉落下来,木腿也是。我将手掌撤开,只看见一张苍白的脸。看样子阿兹卡班还是拿走了他的一些东西,至少时间是永恒流逝的,此人眼角鼻边已生出皱纹。

他面无表情地看着我,伸手想去那那颗在我掌心乱转的魔眼。

“我抢到了哦。”我将眼睛握在掌心,“它得是我的。”

“它可以是你的。”克劳奇盯着我的手掌看了会,“但是你得先给我。”

“你可以先承认它属于我,然后再从我这里借走它。”我说。

他没有说话,而是用一种充满不安的眼神凝视方才走来的地方。我觉得这很有趣,脱离穆迪的脸使他变得好像脱掉一层皮,他似乎很喜欢穆迪的身份。

“邓布利多很快就会过来,波特去找他了。”克劳奇压低声音,顿了一下,“小姐,你该看的都看了,可以把它给我了。”

“你不觉得这很刺激吗?”我将魔眼放进口袋,拿出手绢慢吞吞地擦着他流汗的脸,“我很喜欢你的头发,一位长辈说,我就喜欢这种头发。”

“真希望那人不是邓布利多。”他粗鲁地抢过我的手绢。

“当然不是。”我说。

树林里又恢复寂静。这里的天灰蒙蒙的,四周都是冰冷的空气。克劳奇拣起木腿,拉着我又往树林深处走了些。

他的手像是冻僵了,就把握紧的木腿丢掉。他就把它仍在那里了,我看见那截木头伏在草丛里,像是一截死掉的蛇。

“是老博克吗?”他突然问。

我意识到他谈论的应该是上个问题。于是,我说:“也不是他,而是我母亲那里的一位长辈。”

“他们还有人活着?”克劳奇僵着脸,显得有些鄙夷。

“她们大多数都还‘活着’,”我说,“或许未来我也会那样‘活着’。”

“你不会,”克劳奇仍紧紧拉着我的手,“你是一名巫师。”

“或许我也会,”我歪着头,“如果黑魔王要杀我的话,我大概也会像她们那样‘活’下来。”

“黑魔王不会杀你。”他话语变得急促,“他没有理由杀你,你是混血,又和我一起帮助他复活......你不会反抗他的对吗?派丽可,你也不是麻种,他只会杀那些麻种。”

他说完,又僵在那里片刻。我耐心地等着他,果然,他是个聪明人,“你是不是——”

“哎呀,这就是我们接下来需要讨论的东西了。”我将手伸进口袋,握住魔杖,“我不是拉姆齐·博克的女儿。”

我看着他一点点瞪大的眼睛,只觉得他有种被愚弄之后的可怜。

“拉姆齐·博克与弗里西亚·博克育有一子,那个可怜的孩子是我的表亲。唔.....怎么说呢,我与博克家确实有些亲缘关系,但是嘛,我真正的血缘亲人其实是弗里西亚夫人,她是我的姨妈。”

“你是——你是——”克劳奇的嘴唇开始颤抖。

“——我是伯德的后代哦,对了,就是弗里西亚出身的那个伯德,我的父亲也是一名麻瓜。”我凑近他的脸,“我也是麻种哦。”

“话说回来我也很惊讶,毕竟您与黑魔王是这么坚定地重新选择我。唔,我忘记和您说啦,关于我能够成为博克家的一份子,黑魔王也在其中发挥不可或缺的作用。”

我面前的罪人捂着胸口开始喘气,他看上去很不好,一直踉跄着后退,但是眼睛还是死死盯着我,看上去像是随时准备杀掉我。

“黑魔王承认了你的身份......”他靠着树干喃喃,“不对,他一定不知道,是你误导了他。你这个骗子。”

“没错,”我爽快的承认,随后又愉悦地问他,“所以,黑魔王会杀掉一个帮助他复活的麻种吗?”

乱哄哄的世界好像终于安静下来,我只能听见罪人的呼吸声。他靠着树干,似乎那个东西才是能够支撑他的腿。我看着他的脸,看了一会又觉得有些无趣。于是找到一块还算平整的石头坐上去。

一开始,我移动的动作吓他一跳。但是他什么也没说,两眼直愣愣地盯着不远处树根上的一块地方。那里,还没长出翅膀的白蚁像光溜溜的蠕虫一样在凹槽里爬动着。

外面渐渐传来波特与邓布利多的声音。黑湖的水浪拍打河岸,横斜枝桠间,灰白的光漏下来。

“还有谁知道这件事吗?”

靠着树的罪人一字一句地问。

“没有,我只和你说过。”

作者有话要说:听起来似乎很特别,但是实际上只是骗子编织的又一场骗局。

“她很爱你,因为你是她的孩子。可惜你不爱她,你爱的只是她的付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