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第十三章:道歉(1 / 1)

那天大年夜,陆昭临走的时候跟年年单独说话。

“小叔叔明天要带陆时晚去盛家。”陆昭没明说,但是年年大概能猜到。

当时她从陆家离开,盛知慧功不可没,陆昭能拉着陆时晚过来道歉,那盛知慧想必也跑不过。林年年大概也想过陆昭会做这些事情。

“小叔叔,你觉得我离开陆家,对吗?”林年年自己也非常迷茫。

陆昭点了点头:“年年做得决定是对的。”

从小到大,年年都是个懂事的孩子,不哭不闹,生的白白嫩嫩,惹人疼爱。

可在陆家这样的家庭里面,陆昭第一次发现年年,她就坐在二楼的窗前看着外面,然后呢喃:“如果爸爸妈妈不忙的话,留下来陪我一天该多好啊!”

那时候陆昭上初中,是来叫年年去裴瑗那里吃午饭的。

小孩子的愿望简单,却也令人心疼。

后来,陆昭就把年年放在手心里面捧着,大概是裴瑗看不过去,让他早日入伍了。

在当时那种情况下,陆家肯定是要把果果给接回去的,年年如果不走,这事情拖到后来,会越来越难办。

“不过离开陆家,你反倒开心了很多。”这是陆昭没有想到的。

年年想了想李亚芬和苏小雅,点了点头:“奶奶对我很好,妈妈也很依赖我,反正这里的日子也不苦了。最重要的是,还有喵喵。”

陆昭望着远处的山脊,这里跟年年长大的地方有很大的不同,但是却让她轻松肆意。

“真那么好吗?小叔叔不好吗?”陆昭其实有点吃醋。

“难道小叔叔一直能陪在年年身边吗?”

陆昭默然,年年说的是对的。

……

新年过后,陆昭带着陆时晚去盛家拜年,所谓拜年,没有家中长辈,也没有礼物,直接踹开了盛家的大门。

当时盛知慧一家正在包饺子,陆昭闯进来的时候,下人根本不敢拦。

“是陆昭来了啊!”盛老太太推着轮椅出来,看着陆昭冷峻的脸,面上依旧笑得和蔼。

一旁盛知慧的母亲刘芸也开口道:“陆小少爷,不如留在我家吃顿饺子?”

陆昭拉着陆时晚坐过去:“什么时候,我和盛家这么熟了,还留我下来吃饺子。”

“这是你们盛家的亲外孙女,怎么不跟她熟络一些?”

陆昭说这话,实在是让陆时晚难堪,也让盛家的面子挂不住,但是盛家脸皮够厚。

“晚晚来了,我们自然高兴。”刘芸看着陆时晚,紧接着说:“晚晚这名字好听,你不介意舅妈这么叫吧!”

陆时晚将手从刘芸的手里面抽出来,不说话。

她现在已经让自己化身成为没用的工具人,只要她熬过这次,估计以后就没事了。

“这孩子,就是见生。”刘芸笑着就要走。

陆昭看着她假模假样,讽刺的话尖锐入骨:“不是见生,是见不得你们盛家的那些龌龊勾当,见不得那盛家丢祖宗脸面的规矩,也见不得盛家养出的黑心黑肺的闺女。”

刘芸脸上的笑悉数褪下去了。

一边的盛知慧,脸上连血色都没有了,而陆时晚沉默地低着头。

盛家老太太一张慈祥的脸上,现在没有半分慈祥。

“陆昭,我们盛家只有这一个女儿,将来也是要嫁给你的!你这叫什么话!”刘芸气得已经维持不了自己矜贵的姿态,现在的嘶吼,像极了泼妇。

而盛知慧拿着擀面杖,攥得死死的,一定是年年那个该死的小贱人!

“哦,还有这回事,可是我陆昭,从小到大,也看不上你家姑娘,怎么办?”陆昭话一说完,整个屋子的温度直接跌入冰点。

现在陆时晚满脑子里面对自己的评价就两个字,炮灰。

陆昭和盛知慧的婚事,要说是盛家一厢情愿,也不过分。

这婚事既没有媒妁之言,也没有迎娶之意。都是盛知慧从小到大在盛家说的多了,去了陆家也提过两次,只道如果盛知慧长大了没喜欢上别人,就跟陆昭在一起了。

而在陆时晚的脑海里,陆昭似乎是终身未娶。

“陆昭,你给我滚出盛家的大门!”最后盛老太太砸了拐棍过来,被陆昭躲了过去。

拐杖越过沙发,掉在了地上,实木的沉声让屋子里更静了。

“滚出盛家大门之前,请告诉盛知慧,要是我再听见有人去村里面说年年的事情,说陆家的事情,甭管她是盛家千金,还是什么破烂门户上不得台面的小姑娘,都一样。”

犯到陆昭手里面,就是造孽。

“还有,你留下。”陆昭临走的时候,让陆时晚留下。

“为什么?”陆时晚不觉得自己留下有什么意义。

陆昭皱了皱眉头,好像是听到了什么玩笑。

“哪里有为什么?你和她,整理好,去陆家道歉,去林家道歉,你真以为,罚完你,什么事情都没有了?你和她,不去道歉,你就不用回陆家了。”

说完,陆昭就走了,那个好看的背影,落在盛知慧眼中,心里痛的呜咽都发不出声音。

而陆时晚看着她,真是一脸烦躁,她一个认命炮灰,居然还有这么严重的攻略任务。

还是在女主身边比较舒服,早知道,她就不抱陆昭这个大腿了。

陆昭走的时候,去看了年年,年年听说他要离开三年,还有点舍不得。

“小叔叔,出门在外注意安全。”年年跟陆昭告别。

陆昭走后,春暖花开的时候,年年跟着喵喵去山上面打秋风,弄了好多蘑菇回来,这春潮生的山菇鲜嫩,做些蘑菇酱来最好。

陆时晚跟盛知慧来林家的时候,年年正在晒蘑菇。

“年年,我和盛表姐过来跟你道歉,你在家吗?”陆时晚的声音响起的时候,年年才摆完最后一块蘑菇。

家里的篱笆透着孔,跟没有一样,她们在外面肯定能看见里面有人。

陆昭曾经跟她提过一次这个事,年年都给忘了。

年年过去拉开了篱笆,没让两人进门:“你们想说什么,说完就走吧!”

“林年年,你让我失去陆昭,是陆家的损失。”盛知慧恶狠狠地盯着林年年,眼睛里面能淬出毒意。

“盛知慧,你搞搞清楚,是你自己从没有跟小叔叔有交际。跟我无关,你害我,落到今天这地步,也是咎由自取。”这世界上怎么总有觉得全世界都围着她转。

陆时晚拉着盛知慧:“表姐,别忘了,我们这次过来是道歉的。”

盛知慧极其不自在地说了一句:“对不起。”

然后跑开了,面对这样公式化的道歉,年年等着下一个。

“年年,新年快乐。”陆时晚这话说的倒是不做作,可是林年年看着也不顺眼。

上次见她的时候,年年已经没有什么印象了,不过她好像一直这样安安静静的。

“正月已经过了,不过,新年快乐。”秉持着礼尚往来的原则,年年觉得应该如此。

“陆昭说,如果我不拉着盛知慧跟你来道歉,那我就回不了陆家。”陆时晚解释。

她很想和林年年说些什么,缓和敌意,但是很显然,她也没找到什么好办法。

“所以,你到底是怎么说动盛知慧的?”林年年鲜少的有不耐烦,甚至放在从前,这件事情她会毫无兴趣。

不过现在,她倒是有点想听了。

这个陆时晚,看起来不像从前那样。

“也不是我说动的,大概是盛家的大家长说话还是有点用,我舅舅回来,提了几句,总不能让我一辈子不回陆家吧!”陆时晚苦笑,如今走到这个局面,她就像是一颗球,被抛来抛去。

林年年不解:“陆家真的有那么好吗?”

“人和人拥有的和所求的,总不会一样的。有时候,你拥有的起点已经是别人的终点了,所以陆家对于我来说,还是挺重要的。”陆时晚想的通透,眸子里面一闪而过的苦楚,让人生怜。

林年年听懂她想说的,对于她所追求的,给予肯定。

“你和从前不一样了,你能得到你想要的。不要再轻易放弃自己的生命,因为活着真的会发生很多美丽的意外。”林年年没吃过什么苦,即便是来了林家,也过着最舒服的日子,最简单的生活。

陆时晚和盛知慧走了,陆时晚如愿所偿回了陆家,盛知慧大吵了一下盛家。

盛家这个门户也是稀奇,盛家就只有盛知慧这么一个女儿。

没有一个儿子,盛家想把盛知慧嫁给陆家也就不足为奇了。

那天,林年年晒完了自己的蘑菇。抱着喵喵在院子里面晒太阳,李亚芬从地里面回来,年年给她烧了一大锅水。

“奶,今天泡个澡解解乏吧!”今天听李亚芬说,这是翻地的最后一天了。

“年年真乖,等奶吃完饭。”李亚芬的晚饭是煮红薯,吃的腌咸菜,是冬天里面李亚芬腌出来的,放到现在爽脆好吃。

……

夜里。

春雨下得淅淅沥沥,何嘉树彻夜难眠,浑身没劲,滚烫的要死,现在的感觉,像极了濒临死亡的时候。

迎着雨夜走了进去,何嘉树走进雨里,黑漆漆的毛发被打的成绺的样子,黑漆漆的身影有些孤独和落魄。

他没有走的太远,而是留在了离年年最近的地方。

第二天,雨还在下,年年一早就发现喵喵不在了。

李亚芬顶雨去干活,看着年年心不在焉道:“那是个有灵性的,你别担心,早晚都会回来的。”

虽然李亚芬这么说,年年心里舒服了一点,但是还是七上八下。

直到走到路上,李亚芬才想起来一件事。

老人常常说,猫这种生物生来高贵又孤傲,如果是即将去世的时候,他不会死在主人身边,让主人伤心,而是选择一个主人看不见的地方悄悄死去。

李亚芬想到了,可是却不知道怎么跟年年说。

年年等到了中午,雨没有停,喵喵也没有回来,她穿着草笠蓑衣冲进雨里。

刚出林家的门,何嘉树在山坡上就看见了她出门。

年年去的地方,都是她带着何嘉树经常去的,何嘉树也意识到了,或许年年就是在找它。

年年走了一遍山,回到家中,已经天色暗了。

幸好现在已经不冷了,年年一边做饭一边烤火,不一会儿,衣服就已经干了。

年年呆呆的坐在灶火前面,视线没有焦距,失去喵喵的慌张和挫败环绕着她。

既担心喵喵会不会出事,也担心再也见不到他。

年年日复一日的上山,日复一日的下山,有时候会在熟悉的地方喊两声,再到后来就不喊了。

……

何嘉树从林家离开,从没有去过太远的地方,就在附近,能一眼看得见年年的地方。

看她慌张错乱,听她喊它的名字,见她一遍遍走过熟悉的地方,可是不敢出去见她。

离开林家许久,一天黑夜里,何嘉树在树上,它从没想过自己有一天,自己能够变成人。

光秃秃的什么也没有穿,坐在树上,很难适应突然变成人,做猫做得久了,突然就忘记了人类应该做什么。

少年颧骨很高,眉眼清慕,双腿修长,光溜溜地搭在树上,直到被树枝硌的有些难受,他才想办法,从树上下来,随意从一处人家扯了被单,照在身上,往深山里面走去。

在年年遇见他的那处断崖,有个山洞,何嘉树进了那个山洞,春暖花开时节,虽然不像是冬日里那么冷,但是也没那么暖和。

何嘉树取了柴火取火,火堆刚刚点上,他又变成了黑猫的模样。

他现在好像还没有办法控制自己,从猫变人,或者从人变猫。

好在这个结果,比面对死亡和分离还是要好一些的。

年年帮着李亚芬打早谷,眼神时不时的就往门外看,李亚芬知道她在干什么。

年年是在等着那只黑猫回来。

“年年,猫的寿命跟咱们人类是不一样的,到了他那个岁数,老死病死都是正常的。”李亚芬说这种话已经说了很多遍了。

年年点点头,其实她都懂。

可是她舍不得,这还是第一次,一个人,不一只猫,被她当做亲人的猫,彻彻底底地从她的生命中离开,从此以后了无音讯,再也无缘相见。

“我时常想,会不会有一天,他就像是第一次出现在我面前似的,再次出现在我面前。”年年打着谷子,沉默着不说话。

……

五月的时候,全村的时候一起去参加劳动,主要是打麻雀。

麻雀是害虫,庄稼的谷子都会被成群的麻雀叼走,一到了这个季节,村子里面就会组织大家一起打麻雀,麻雀打下来,可以拿火烤着吃。

年年长得小,跟着张书记去了,也不过是跟着一群半大的孩子玩,所以她就蹲在远远的田埂上,看着那几个大孩子拿弹弓□□雀。

“喵呜~”一声熟悉的猫叫响起。

年年觉得有些恍惚,愣在原地,想着自己是不是听错了,不敢回头。

不过后来还是奈何不住好奇,回头看过去,正是喵喵。

眼眶红了一圈,无数复杂的情绪涌上心头,还有一个时刻,年年觉得心中某一块失落的地方被填满了。

“你回来了,回来就好。”年年叹了口气,强忍着的眼泪还是滴下来一滴,紧接着是高兴。

“前面在捉麻雀,你喜欢麻雀吗?回去烤给你吃。”现在这片谷地抓了很久的麻雀,有些雀儿已经藏起来了。

年年还记得,何嘉树第一次在林家吃的就是她弄的烤麻雀。

其实,他现在更喜欢吃人类吃的东西,但是何嘉树怕他把年年吓到,所以没有表态。

“那就当你喜欢了,我去给你捉麻雀。”年年刚说完。

何嘉树的身影已经蹿了出去,年年看见他跑过去,便站在原地,本来被人们打的躲躲藏藏的麻雀,在黑猫的攻势下,无形顿挫,何嘉树叼着鸟雀回来扔在年年的脚边。

村上面的人都看见了这只黑猫,还有年年身边的麻雀。

“哎呦,这黑猫厉害了!”几个抓鸟抓的起劲儿的人,看着何嘉树捉鸟,都纷纷停下来了。

张书记从田埂的一边走过来,到了年年身边:“这猫不是走丢了,现在又回来了?”

“张书记,我家喵喵能听得懂人话,所以我说它不会走丢的。”年年很少有这么高兴的时候了,眉眼弯起成月牙的形状。

“你奶奶说他估计是大限将至,快死了,能回来也是难得。”猫的寿命短暂,这件事情早晚有一天会到来。

寿命有限这件事情,到底还是成为了悬在年年头上的一把刀。

所以,年年带着何嘉树丰硕的麻雀回家的时候,还有些闷闷不乐。

甚至在烤麻雀的时候,还有些走神,险些伤了手。

如果不是何嘉树突然蹿到她怀里,估计,她的手都要跟着麻雀一起烤了。

“对不起,你还要再等一会儿了,再烤一只。”年年说完,何嘉树就跳下去,蹲坐在一边。

这么些日子,他已经大概能够掌握到他的自由切换了。

之前身体发热,奄奄一息,他以为是自己要死了,其实是变成人之前的能量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