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黑了，周周有点小绝望。

一起来面试的女孩，等不下去，前前后后离开，唯独她，枯坐在接待室，捧牢一杯凉白开，和窗外的电线杆比呆。

昨天辗转一夜没睡着，反复给自己下最后通牒，不能通过今天的面试，就用最后的98.56块钱，买一张站票，滚回老家。

然而一天过去，面试的人还不知在哪，不愧是大明星，见一面好难。

手机一震，慌得她一激灵，缓两秒才点开信息——[城市网络监控系统显示，本月你访问色情网站18次，严重违反《网络安全守则》+@#￥%&…&+=￥@%*/·&……]

还好还好，只要不是房东，阎罗王发来的都不打紧。

她回复：[能帮我清除浏览痕迹吗？]

对方秒回：[300元，卡号************]

啧~

周周又回：[本人通过燃烧冥币，已向您尾号为****的天地银行账号汇入300.00元，请关注到账情况。]

安静片刻，对方发来一串脏话：[傻哔——***你他**妈**狗**傻逼****]

周周笑死，把死骗子拉入黑名单，心又空了，叹口气望向窗外——

街道高楼林立，霓灯映彩，巨大的荧屏在播放香水广告，汽车喇叭一声声敲打夜色，催赶着前面的车辆，城市的夜晚热闹非凡，处处贴了金似的昂贵，和她又有什么关系？一个没工作的落魄鬼。

她将脸埋在大腿上，用拳头顶住饥肠辘辘的胃。

“你还在啊？”行政走到门边，手里拎着包。

“你要下班了？”周周连忙站起身。

“刚才不是叫你们先走吗？莱姐行程很紧的，这个点了，不一定回来，你还是回去等通知吧，”行政笑，“一个个耗在这等，这么想做明星助理啊。”

周周振奋起精神，笑嘻嘻：“当然啦，第一次离娱乐圈这么近。”

然而真相是，已经拖欠两个月房租了。

一阵喧闹声传来，“来了来了。”行政冲周周眨了下眼睛。

周周连忙对着玻璃理了理头发，深吸一口气，跑出接待室——一眼惊艳。

原来真的有人可以美到让旁人黯然失色，视线自动聚焦，一眼望去独独看到她，其他人统统被虚化。

周周暗自感叹，蒋莱在屏幕里已经极好看，只是镜头还是委屈了她，从样貌到气场，明星中的明星。

她左边一位男士说什么广告吧啦吧啦，右边的大姐说明天行程有冲突云云，办公室跑出个人说某女星的合同出了啥事......周周看着一行人从面前走过去，眼花缭乱，她要是面试上了，跟得上这节奏吗？顿时有了怯意。

行政宽慰她：“别紧张，莱姐挺好的，她上个助理一做就是三年，硬是被爸妈逼得不行，才辞职回老家结婚。”

听说这一行人员流动大，能做三年不挪窝，周周想，蒋莱一定有她的过人之处。

好心的行政小姐姐陪着等，天色又黑了一个度，刚才那些人终于走出办公室。

“莱姐，这位是来应聘助理的。”行政忙将简历递给蒋莱。

一行人停下脚步，好似才注意到周周。

“等到现在？”

周周心跳加快，对上说话人的眼睛，好美一双狐狸眼，弧度流畅温柔，眼尾微微上挑，有点媚，最致命的是眼神，明亮锐利，直直对上视线，简直撩人命。

周周在这眼神攻势下，心慌意乱，立刻红了脸。

行政说：“一轮面试筛选出五个，总监让您亲自挑，另外四位前后走了，她等到现在。”

蒋莱身后一人笑说：“小姑娘很有诚意嘛，是粉丝吗？”

周周下意识点头，又摇头，乱乱地说：“也，也不算，我没追星，”连忙补充，“但看过蒋莱姐的剧。”

“倒是诚实，”另一个声音问，“你对蒋莱了解多少？”

这个问题好，网上查到的信息在脑子里快速闪现，周周倒背如流。

大家纷纷笑出声，蒋莱也弯了弯嘴角，静静看着她。

周周脸上更红，她一定蠢透了，活脱脱小学生背课本。

蒋莱说：“这份工作没有周末，假期少，经常熬夜加班，作息不规律，到处飞。能接受吗？”

周周点头点头。

“不怕累？”

周周窘笑：“更怕穷。”

“怎么等到现在？”

问这句话的声音里多了耐心，周周目光往上，这么近的距离，感受到一种舒展大气的美，这感觉很奇怪，明明气场十足，明明很有距离感，又莫名让人信服。

“我两个月没交房租了，”连爸妈、朋友都难以启齿的话，竟然就这么说出口，“来面试前我告诉自己，再找不到工作就滚回老家。”

话说出口后反倒不慌了，是去是留横竖一刀，然后她听见蒋莱的声音：“什么时候能上班？”

啥？这么干脆？

周周脱口道：“现在！”

又是一阵笑声，周周窘。

“吃晚饭了吗？”

周周摇头。

“走吧。”

周周全程如坠云雾，晕头转向，稀里糊涂跟着大家到了餐厅。

她对蒋莱的了解仅限于网上的信息，童星出道，饰演的小女孩掀起妈妈辈的生女儿热，可谓是滤镜十米厚，按理说她成年后出道是理所当然的，可她大学读的却是美术，传言那位知名的金牌经纪人再三恳请，她才正式出道。

家世神秘，有人说她家很穷，也有传言是某大家族的千金，真实情况没人知道，随着事业发展越来越好，关注家世背景的人少了，都关注她本身。

今年她和老东家合约到期，自立门户，成立了娱乐公司，新公司缺资金，她和至上资本签下对赌，获得五亿投资。

钱不是白给的，这三年她需要挣回5.2亿，否则对赌失败，要以极高的利息还回五亿，万一败了，怕是一辈子再难翻身。

具体怎么运作周周不懂，只觉得这魄力让人佩服，接下来三年，绝对是场硬仗。

娱乐圈的，都是夜猫子，大半夜了，走进包厢，一个个仍精神十足，周周有些局促，落在最后，手臂一紧，被一股力拉过去：“坐这。”

她红着脸坐在蒋莱身边，以为要端茶递纸什么的，有点紧张，明星欺辱助理的新闻不少，蒋莱黑料也多，耍大牌、欺压新人、蛮横等等。

结果，杞人忧天。

蒋莱压根没让她服务，见她害羞，还给她夹了一块腊肠，说：“你们老家特产，多吃点。”

周周诚惶诚恐地伸碗接，嚼着腊肠，熟悉的味道刺激味蕾，鼻腔泛起酸，异地他乡，久未体会到的温暖。

新人似乎总要被敬酒的，男同事起哄让她喝酒，周周窘住，怕影响第一天的工作，又不好意思拒绝。

“会喝酒吗？”蒋莱问。

“不怎么喝？”

蒋莱单手撑在耳下，神情闲适，用一根筷子挡在她的酒杯上，眼神扫过去，起哄的几位男同事顿时不敢吱声，末了又叫嚷：“莱姐偏心啊。”

蒋莱荡悠悠说：“我的人，就偏心怎么了，谁敢欺负周周试试？”

几人嗷嗷怪叫，倒是没再为难周周了。

其他人大笑，氛围好极了，周周彻底放松下来，找到归属感，她嚼着肉想，尬黑的营销号下地狱吧，蒋莱明明很好相处。

吃完夜宵，周周搭蒋莱的顺风车回去。

奔驰斯宾特的房车，宽敞奢侈，她稀奇地打量，还有液晶电视、卫生间、小茶几，坐在舒适的真皮椅上，周周悄悄吁了口气，反差感巨大，小罗罗遇上有钱人。

先到蒋莱的住宅，她下车时想到什么，回头对花姐说，“给周周预支三个月工资。”

周周忙说：“不好吧？”

蒋莱公事公办的语气：“专心工作，我不想你因为其他事分心。”

帮她解决了大难题，还照顾她的自尊心，周周说不清心头一股股涌来的是什么滋味，但肯定的是，短短几小时，她被蒋莱征服了。

第二天一早，预支的工资到账，周周交了房租，安心的感觉让她想哭。

吸吸鼻子，去上班，体会到什么叫日理万机，蒋莱每天的行程表，从早到晚那叫一个密不透风，忙起来让人落泪，上厕所都得掐着秒表，尿慢一点都不敢。

一次活动结束，她回头取东西，听到对方说：“蒋莱长得好牛逼。”

同事：“啥......？”

“美成那样，不是牛逼是啥？我刚才忍不住一个劲儿看她，机器都忘了弄，还好没出岔子。”

周周抱起东西离开，心说岂止是长得牛逼，人更牛逼，自己是一线明星，手底下十几个艺人，还有对赌在身，事情超多，她每天有条不紊，干净利落，一丝混乱都没有。

她仅仅是跟着蒋莱已经累趴，工作第一周每天蓬头垢面不人不鬼，蒋莱要工作、应付媒体、处理公司的事、随时保持警惕和各路人马打交道，睡眠少得可怜，坐上车就补觉，可她任何时候出现在大众视野里，必定是容光焕发，从高跟鞋到头发丝都是美的，简直是女战士。

周周感叹，她不红谁红？

当然，战士也有动情的时候，这天发生了一件事，让她对蒋莱的认知再次更新。

时近傍晚，蒋莱结束电视台的采访，开车去机场，明天一早在B市要录制综艺。

大家都累，坐在车上昏昏欲睡，周周突然听见蒋莱的声音：“左拐，跟上那辆车，奔驰***”

司机听命，打转方向盘跟了上去。

周周眯着眼找车，很容易，一眼就看见，太醒目，奔驰前边两辆宾利开道，后头跟着一辆商务车，以她最近增长的见识判断，想必是助理、保镖、各类精英紧随身边，身份绝对显赫。

周周看向花姐，花姐一脸空白，显然，这情况罕见，她也不明白。

一路不远不近地跟着，花姐第三次看手表后，小声说：“要赶不上航班了。”

“改签。”不容置疑的语气。

花姐领命去了，也不知前边的车里坐着何方神圣。

终于，那车在一栋大楼前停下，蒋莱让司机慢速停靠在路边，拉开窗帘，深深凝视。

不知是不是幻觉，周周觉得她拽住窗帘的手指有一点紧。

她高高仰起头，中晟大厦几个字傲视城市，中晟，无人不知的大集团。

夕阳昏黄，保安躬身拉开车门，一道身影下车，看不清面容，只能判断是个高大挺拔的男人，被一帮人簇拥进了大厦，众星捧月。

蒋莱收回目光，对司机说：“去机场。”

一车人莫名其妙，周周也是，感情错过航班，横跨半座城市，她仅仅为了看一眼那道背影？

虽然不知道具体情况，周周还是觉得蒋莱身上多了一丝人情味，再厉害也是人，是人就有感情。

她好奇，但不敢问，其他人也不敢问，不过很快，一个雁过拔毛、兽走留皮的男人，打破这个没人敢问的平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