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十二点，张劲穿着白色浴袍，走出浴室。
发丝潮湿凌乱，他没吹，拿了瓶白兰地，在吧台昏黄的小灯下开了酒。
高度酒连块冰都没加，就着醇厚灼烈的味觉，点开蒋莱今晚直播采访的回放视频。
“这条爆料是真的？
“假的，分明是我甩的他。”
“难怪不伤心，所以无缝交往了新男友？”
“那是普通朋友，一起跑龙套，感情比较好。”
“那位是你唯一交往过的男友？”
“是。”
......
第二天，张劲回老宅吃早饭，因为张扬小朋友回来住一段时间，老爷子hold不住他。
老爷子的习惯很中式，早上喝粥，365天连菜式都不变。
小朋友的屁股在椅子上扭来扭去，不肯喝粥也不喝牛奶，非得吃冰山熔岩巧克力。
隔了两代的爱，都是无声的纵容，要是换成张劲或者他哥，早挨揍了。
老爷子一侧下巴，做甩手掌柜，背着手去散步，把曾孙丢给孙子。
“我要吃冰山熔岩巧克力！”小朋友喊。
张劲坐在他对面，接过保姆端来的粥，声音挺冷静：“桌面有巧克力吗？”
小朋友看了看，摇头。
“那就喝粥。”
小朋友脑门很多问号，但又说不上哪里不对，拿起勺子舀了一勺粥。
“吃早饭呢，扬扬，叫叔叔，”张岂拎着一盒黑人参，对张劲说，“我爸给大伯的。”
张扬晃着小短腿喊：“张岂叔叔，你有冰山熔岩巧克力吗？”
张岂：“？？？”
“没有。”
小朋友摇头叹气，一副你也好穷的表情，又问：“谁有？”
张岂随口说：“女孩子有吧。”
小朋友忽地跳下椅子，跑到张劲这边，没头没脑地问了句：“昨晚那个阿姨有吗？”
张岂问：“什么阿姨？”
“住在小叔叔抽屉里的阿姨，我昨天看见她了。”小朋友蹦蹦跳跳，开心极了。
“......”
“......”
小朋友记得很清楚，妈妈说，爸爸在一起很遥远的地方，现在想爸爸，先看抽屉里的爸爸，等他很大很大以后，会到爸爸的世界，所有人都会到爸爸的世界，爸爸只不过先去了。
他本来有点不信，昨晚看到那个漂亮阿姨后，他相信原来抽屉里的人真的会出现。
张岂抱起张扬，放在他的位置上，问张劲：“昨晚的直播你看了？还有那个热搜，唯一交往过的男友，呵，她什么意思？”
张劲无动于衷，他有些讪讪，又说：“你爷爷看上了陈家的长女，我妈牵线，哪天方便就安排你们相亲了。”
张劲直言：“让婶婶别浪费时间，省得我辜负她一番好意，如果非得要相亲，你也可以。”
“我像在家说话有分量的人吗？”说到这个有点来气，张岂控诉，“我妈说我配不上她。”
看张劲的样子，对那位陈家大小姐完全是想置身事外，张岂停了几秒，没忍住，又开口：“哎，你不会想和蒋莱复合吧？她以前就习惯说谎，在娱乐圈那种人均八百个心眼的地方这么多年，更会察言观色，拿捏人心了，以中晟如今在传媒圈的地位，鬼知道她又想打什么主意，你——”
张劲不言不语，他念叨得久了，张劲看了他一眼。
这一眼很平静，却看得张岂心脏一缩，叨叨不下去了，两家人沾亲带故，他们又是从小一起长大的玩伴，可这些年，他愈发静水流深，让人看不透心思。
张家这辈有两个儿子一个女儿，按照老爷子的计划，张劲的大哥经商，他从政，张劲从小不声不响，是长辈眼里懂事上进优秀礼貌的好孩子，谁知道报考志愿的时候，他的反骨出来了，不在乎家族事业，更不想被安排读政法，硬是报考了建筑专业，和父亲，特别是爷爷的关系一度跌至冰点。
后来大哥出了事故，他担起重任，意外地出色，长辈们闲谈时总忍不住感慨：“其实老二更是做生意的料，比老大更杀伐果决。”
这时，张劲的手机响起，看到来电，张岂的眼神严肃起来。
张劲接通，小朋友在，他安静听着，声音低，发出的指令很简单：“嗯。”
“注意王弼。”
“全部裁掉。”
“不必。”
“我会处理。”
......
张岂坐在椅子上，看着他面不改色地做出决定，温馨的早餐时间，只言片语，一个阻碍他推进影视城项目的老顽固失去了左膀右臂。
傍晚，蒋莱录制完节目，顺道开车去中晟大厦，《如果喜欢》有一份补充协议需要给中晟传媒。
晚高峰拥堵不已，一路开开停停终于到地方，周桀拿着合同：“你真的不自己去？说不定能遇上他。”
蒋莱气定神闲：“不。”
“为什么？”
“看一眼能怎么样？”
周桀服了她。
周周趴在窗户上，突然“啊”了声，“中晟大厦有人要跳楼。”
事情已经上热搜了，小美将手机递给蒋莱#中晟职工失业跳楼#新。
蒋莱点开图片，飞快扫完内容。
要跳楼的是个中年男人，大腹便便，拉着白色横幅站在楼顶，风吹得横幅乱颤，看着都吃力。
他称自己人到中年，上有老下有小，房贷还压着，青春和心血全贡献给了公司，落下一身病，现在年纪大了，卷不过年轻人了，就被开除，实在走投无路，崩溃想死。
周周小声说：“好可怜，这个年纪的男人是家里的顶梁柱，失业了好绝望。”
小美点点头：“资本家蛮无情的，利用完就丢，他要是跳楼了，家里人怎么办。”
周桀看蒋莱一眼：“就不担心你前男友，一个没处理好，明天股票大跌。”
夕阳将落，天边抛出几束光，蒋莱一耸肩：“这点小事都解决不了，也配我喜欢？”
啧啧啧啧啧啧，周桀摇摇头，又摇摇头：“你给我再嚣张一点。”
周桀侧头问：“你觉得那位张总会怎么处理？”
蒋莱想也没想地说：“让他跳。”
“让他跳。”
周桀去找张岂，好巧不巧碰到张岂和张劲在一起，助理请示张劲怎么办，他说的话，说话时的神情，和蒋莱如出一辙。
他们分明是一类人，处理事的方法都一样，要不是知道那些狗血往事，周桀要怀疑他们是一个富二代培训班出来的同学。
张岂轻嗤：“王启祥那老东西是没招数了，为证明你决策失误，这种缺德的手段都使出来。”
他看向温助：“告诉他，我们已经将他提前安排好水军，煽动舆论的证据提交给警察，这件事纯属他自导自演，就算跳下去，中晟也没什么责任，赔偿金就别想了。他愿意抛弃一家老小，给姓王的当枪使，尽管跳。”
温助领命去了。
蒋莱坐在车里，看着楼顶那个小点往后退，围观的人群开始分散，她收回目光，知道事情解决了。
没一会儿，警察扣着一个人坐上警车。
周周惊道：“他怎么被抓走了？”
“扰乱社会治安，或许还有挪用公款，以权谋私？”
“我靠，莱姐，你怎么知道？”
“你见过哪个失业潦倒要自杀的中年男人，细皮嫩肉，一身新款纪梵希？”蒋莱轻笑，“下班高峰期，拉着横幅搞出这么大动静，明显是利用现实痛点煽动舆情达成某种目的。”
周周和小美对视一眼，他们刚才就是被煽动情绪的两个。
周周问：“姐，我怎么看不出来？”
蒋莱懒声说：“我爸说，事情别看表面，要看背后的利益。”
蒋莱偶尔会来一句，我爸说，我爸说，她爸是什么人物？周桀分明说是个花心公子哥，搞得周周总觉得蒋莱加“我爸说”这样的前缀是为了幽默。
车门打来，周桀上来，一抬眼，对上蒋莱的视线，表情奇怪。
蒋莱问：“你那是什么表情。”
周桀竖起个大拇指：“你和张劲真的不是一个富二代培训班出来的？”
蒋莱靠在椅背上笑，看来她猜对了。
周桀说起另一件事：“我和你那张总一起下楼，有个小男孩举着水枪喷他一脸水，一边骂他坏蛋，欺负他爸爸。”
蒋莱坐直了，问：“然后呢？”
“保镖抱走孩子，小孩一直挣扎，然后张总就走过去，示意保镖放下小孩，蹲下身和小孩说话。”
蒋莱静静听。
“张总问他爸爸是谁，是不是很喜欢爸爸。小孩就闹，你是坏蛋，让我爸爸失业，让他坐牢，坏蛋！”
“你猜张总怎么着，他四平八稳地说，你爸爸去外地出差，要很久才回来。
小朋友问，真的？
张总反问，我是谁？
他们说你是......爸爸的老板。
然后小孩就信了，欢天喜地问，我爸爸是不是很厉害。
张总点头，说公司需要他。
小孩高兴地去找妈妈了，他妈一脸通红，你说，为了钱，为了搞出新闻，这样教唆利用小孩子。”
周周露出星星眼：“看不出来，张总这么喜欢小孩，这么有耐心。”
小美附和：“嗯嗯，维护住爸爸在孩子心里的形象，好暖。”
周桀一脸你们太年轻的神情，他说：“那对母女离开后，张总冷冷淡淡地对助理说，以后别再让我在公司范围内看见小孩。”
周周：“......”
小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