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社会实践(1 / 1)

我哪能被一个十八岁的毛头小子调戏了去,回他:“既然老板让你叫老伍一声‘伍叔’,那我和你就算是同辈了。我虚长几岁,就认了你这个弟弟,以后不管我跳不跳槽,都罩着你。”

秦嘉守愣了一下。

“来来来,叫一声‘姐姐’听听。”我江湖气十足地说。

他闭嘴不言,凉凉地看着我。

我乘胜追击:“不要端着身份嘛,你看程小姐也叫我一声姐姐,没有什么放不开的。”

程舒悦一个劲点头,附和说:“是呀,我们要尊重所有劳动者。”

一个男人要是对一个女人有想法,大多数情况下让他喊姐姐比登天还难,也不知道在坚持什么。

秦嘉守果然抿着嘴不肯喊出口,耳根不知不觉地又红了。

呵,调戏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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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温假的十天里,秦嘉守有大半时间不在家。

老杨趁着三伏天出来找工作的人少,竞争压力小,拼命找兼职机会,有多余的名额就介绍给我们。

秦嘉守都接了,看老杨可怜,一起工作的时候多有照顾。他终究是个内心温柔的人,虽然不理解老杨为什么要隐瞒他住在养老院的事,但在老人面前都假装不知道。

李韵私下找我问过秦嘉守出门都去干了什么,我都如实说了,除了把车租出去的事。车的租金才是大头,打工那点钱只有零头。

用秦嘉守的话说,真假掺半才更加可信。

李韵听了我的汇报很心疼,直说:“这孩子,要体验生活也不必挑这么热的天出去。”她低声自语,“难道真的是为了避着老大?”

我说:“小少爷的想法,我也猜不透。”

李韵皱着眉叹气,又问我:“程舒悦也跟着他胡来?”

我点头:“程小姐很能吃苦,每次都是全程一起。”

“舒悦这孩子,虽然看起来没什么主意,但是以后要是能和嘉守同富贵共患难,也是好的。”李韵欣慰地说。

她沉在那宽大的办公椅中思考了一会儿,说:“算了算了,随他们折腾去吧,越折腾感情越稳固。你多注意他们的安全就好。”

“好的。”

高温假过去以后,已经来到了八月上旬。工厂陆续复工,并开始赶高温假期间积压起来的订单。

秦氏集团下属的无人机基地就在A市郊区,是订单积压最多的一个工厂,李韵偶尔会下凡到一线,发放一些慰问品,给工人们打打气。

有一天陪着李韵视察工厂,我发现流水线边多了许多稚嫩的陌生面孔。十四五岁的样子,细胳膊细腿的,穿着肥肥大大的工装,像一群偷穿了大人衣服的小孩。

我震惊了,这不是雇佣童工吗?

注意到这批陌生面孔的不只有我一个,秦嘉守当场惊讶地问:“这些孩子哪里来的?”

陪同的产线负责人立刻回答说:“小少爷,这是Y省景丽县职高过来做暑期社会实践的高二学生。”

秦嘉守驳斥说:“胡说,这些人看起来像初中生,顶多高一。你们好大的胆子,竟敢雇佣童工。”

负责人很委屈,说:“小少爷,您可冤枉死我了,我怎么敢做违法的事。景丽县在山区里,那里条件不大好,孩子们营养跟不上,身材是要偏瘦小一些的。不信,您问他。”

他随手拉了生产线边上一个推着小车正在发放物料的男生,说:“你告诉秦先生,你是什么学校的,多大了。”

那个男生黑黑瘦瘦的,大概只有一米六五左右,突然被领导抓住问话,有点呆滞,又有点不知所措。

负责人催促道:“问你话呐。”

小男生伸手想挠头皮,但是挠到了蓝色的工作帽上。他局促地放下了手,机械地问什么答什么:“我是景丽县职业技术高级中学的,十八岁。”

李韵和蔼地问:“你是哪个月生的?”

“四月。”

“呀,比我们嘉守还大一个月呢。”

秦嘉守高高大大地站在他边上,不像同龄人,像差了三四岁。

李韵拉着小男生的手,很心疼地说,“怎么能这么瘦呢?你要多吃点呀。小孙,他们现在的餐标是多少钱一天?”

负责人说:“他们三餐都由厂里食堂提供,是按30一天的标准给的。”

李韵说:“提高到50一天。早上每个人都要发牛奶鸡蛋,晚上让食堂弄些点心当夜宵,不要让孩子们饿肚子,知道了吗?”

负责人说:“好的,李总。”他给那个小男生使眼色,说,“还不谢谢领导?”

男生的眼神有点麻木,“谢谢领导。”

仔细看的话,流水线边上的学生们眼神多少都有一点这种麻木,只盯着传送带不断输送过来的零件,拿起,加工完,又放回去。下一个,下一个……永远没有尽头。

李韵对学生们的伙食很关心,隔了两天,又亲自去厂区的食堂看餐标落实得怎么样。

临近中午,食堂正在准备午餐。就餐区划了一块出来专门给学生,按照人数,每个座位上摆了一个不锈钢餐盘,两荤两素已经盛好,米饭任意添,还有每人一个的苹果。不喜欢吃水果的,还可以把苹果换成一小盒酸奶。

万事俱备,只要一下班,学生们就可以直接过来食堂吃饭,免去了跟正式工人们挤着排队的时间。

李韵一句话,自然有下面的人绞尽脑汁地揣摩,不仅要把吩咐的事办好,还要办漂亮。

有个没有穿工作服的女人也在帮忙布置就餐区,食堂的负责人介绍说,这是学生们的带队老师,吴老师。

李韵问她:“孩子们最近吃得还行吧?”

吴老师感激地说:“多谢李总,学生吃得挺好的。厂里面很照顾我们,知道我们喜欢吃辣的,特地另烧一锅,就怕我们吃不惯嘞。”

李韵微笑说:“那就好,别客气,有什么需求就直接提。孩子们大老远过来,后勤保障工作一定要做好了。”

吴老师说:“好嘞。”

说话间,学生们下了工,像潮水一样涌入了食堂。

我护着李韵往边上撤,以免她被人流带倒。

李韵示意我不要紧,很亲民地在学生中间这里看看,那里瞧瞧,问饭菜合不合胃口,问晚上睡觉热不热,关切得仿佛这群孩子是她亲生。

她的亲儿子就跟在后面,皱眉看着她的举动,那个表情怎么说呢,像是郁闷,又像是生气。

“喂,”我悄悄捅了他一下,问他:“你不至于跟这群学生吃醋吧?”

秦嘉守欲言又止,“你不知道……”

“嗯?”

“待会儿告诉你。”他匆匆地结束了对话。

学生们埋头吃饭,很少交头接耳,像一群安静而迅速地进食桑叶的蚕。

照理说,吃饭的时候不说话是个好习惯,但这个场面我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十分钟左右,学生们就把餐盘里的食物吃得差不多了。有个男生怯怯地举起手示意:“吴老师……”

吴老师应道:“哎。要添饭吗?”

男生说:“你可不可以把身份证和手机还给我,我想回家。”

我突然意识到哪里不对劲了。这个年纪的孩子,要让他们吃饭的时候不玩手机,比戒糖还难。

除非手机被收走了。

吴老师板起脸:“学校好不容易替你们争取到的实习机会,你怎么能不好好珍惜呢?明年就要毕业了,你多刷点实习经历,对你的好处大得很!”

男生说:“我觉得学不到什么嘛,来了五天了,一天到黑就是拿着扳手拧螺丝。”

吴老师说:“你不要好高骛远的,什么行业不是从最基本的做起呢?况且拧螺丝怎么就学不到什么东西呢?‘螺丝钉’精神是不是值得我们学习的?你太让我失望了,亏得你们班主任这次还推荐你出来。”

男生被吴老师气势汹汹的三个反问句一通教育,答不出什么话,就固执地、反复地说:“我要回家。”

李韵注意到这边的起的争执,问:“怎么了?”她循循善诱地问男生,“是被工友欺负了吗?你告诉我,我替你主持公道。”

男生说:“没有人欺负我。”

李韵又问:“是厂里条件太差了吗?”

男生答:“不赖,吃的,住的,比我老家好多了。”

“那是想家里人了?”

男生又摇头,憋了半天,说:“我就是不想干活了,我想回家耍。”

吴老师气得大骂:“烂泥不上墙,狗肉不上席!你这话怎么不在出来前说?!我是不可能送你回去的,1800公里的路,你有本事就自己想办法回去吧!”

作者有话要说:这几天台风过境,虽然响应政府号召窝在家里,但是全家人身处三地,有在降水量巨大的乡下的,也有滞留在两千公里的外地没法飞回来的,牵肠挂肚,一个字没写。

这两天情况总算好转一些,渐渐恢复了。也祝愿还在受灾的地区早点回归正常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