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师兄黄觉(1 / 1)

池清被一道断断续续的哭声吵醒,睁开眼的时候,一片白茫茫,少顷才聚焦。

“清儿,你终于醒了,你吓死娘了。”

池清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鼻尖是熟悉又令人安心的味道。

“渴。”池清费力道。

池夫人立刻松开他,一杯水喂入池清口中。

池清解了喉间干渴,才发现他爹娘满面憔悴,他娘眼角还残留泪痕。

池清心中有愧,想说点什么又不知从何说起,他只好问:“娘,我昏睡了多久?”

他记得当时情况紧急,一脚踹开木门就不知后事了。

“你昏睡了足足两日,右腿也骨折了,徐大夫说要好生养着。”

他娘不提还好,他娘一提,池清后知后觉的感觉到右腿传来钝痛。

他拧了眉,池夫人和池老爷十分紧张:“是不是腿又疼了。”

“让老夫瞧瞧。”徐大夫掀开草帘进屋,身后跟着王明一和沈诩。

池清疑惑,这两人怎么在这儿。

徐大夫仔细为池清检查,重新给他换药,固定夹板。

池清忍不住摸了摸:“这要多久才好啊。”

徐大夫看他一眼,“快些月余,慢些两三月。莫要跑动。”

徐大夫又叮嘱一些事宜,这才离开。

“等等。”池清喊道:“徐大夫,夫子如何了?”

“许秀才送来及时,已经退了热,正在歇息。”

池清松口气,肚子又开始咕咕叫,王明一打开食盒,骨头汤浓郁的香味蹿出来,勾的池清口水泛滥。

池夫人照顾儿子用饭,沈诩简单提了提这两日之事。

池清点点头,示意自己知晓,沈诩见他没心没肺的模样,欲言又止。

两日前那道惊雷至今未平息,谁也不知池清是怎么未卜先知,又提前一步夺过许秀才躲开。

有好事者找去壁溪村,池清那日清晨为进屋见许秀才而道的“梦中见夫子危难”一说,也传了开去。

人们感慨池清对夫子的关心,亦惊叹池清的魄力。以及若有若无的神鬼猜测。

古代少娱乐,于是出现一件新鲜事,够人们念叨许久,讨论的津津有味。

而作为当事人的双亲,池老爷和池夫人听见这些话,这些事,只有一阵阵后怕。

但凡有一点差池,他们的儿子就要遭大罪,乃至丢命了。

池老爷忽然怀疑自己的决定,他并不需要儿子有多么大的才干,他只是想让儿子幸福过一生。

吃过饭,池清活动片刻又睡下了。这一睡又是大半日,池夫人很担忧,徐大夫宽慰她,池清受了伤,如今好吃好睡是在补元气,是好现象。

另一边,许秀才过去教的学生也听到消息赶来,连县令都有所耳闻。

许秀才十年如一日悉心讲学,不为外物所动,名声极好。如今他病重,本就令人担忧,而他学生冒雨送他治病,一群半大孩子个个都像泥里滚过似的。

师生情谊,不外如是。

最后加上那道从天而降的惊雷,其戏剧性堪称话本。

辜成他们这几日被人来回夸,都有些受不住。他们心底明白,若无池清强势表态,他们也不会选择冒雨将夫子送去医馆,没人能保证路上一切顺利。相比较而言,跑去镇上请一位身体康健的大夫,风险几乎为零。

医馆外一阵脚步声,伙计一见是读书人就有所猜测:“诸位是来看许秀才的罢。”

来人微怔,随后道:“在下来看望先生。”

伙计将人引去内室,许秀才的母亲在同他说什么,见有人来,许母起身离去。

黄觉朝许秀才拱手一礼,关切道:“先生如何了,可还有哪里不适,学生在县里认识一位大夫,擅长调理身体,先生…”

许秀才抬手打断他,“我没事。”

黄觉狐疑:“先生莫要哄我了。”

“是真的。”许秀才盯着小几上的茶杯出神,眸光平静而淡然,他缓缓讲述过去。

对于自己的身体,许秀才怎会不了解,或许哪一日他就去了,去了也好,去了也好,妻儿在另一边恐也是等久他。

许秀才接受这一切,并非麻木,也不恐惧。

但当他得知他病的意识全无,是他现在那群还未长成的学生不顾艰难送他来时,他就淡然不了。

他或是该病故,或是被雷劈,如果这是他结局,他并不怨恨。可有人偏要他活。

期间他去看望过池清,少年安静躺在床上,右腿上的石板刺痛了许秀才的眼,也刺痛许秀才的心。

他行事素来不求回报,只求无愧。可被人回馈浓烈的情感时,许秀才又如何不动容。

想到池清,许秀才微微笑起来:“为师很少庆幸什么事,但是收下池清,为师由衷感到喜悦和庆幸。”

幸好他没有偏听偏信,没有听信孙童生的一面之词,幸好他愿意亲自考校池清,将人收下。

黄觉听着吃味,但见许秀才面容虽然清瘦,但一双眼睛湛然有神,黄觉又感到欢喜,也忍不住想见见池清。

他委实好奇池清是怎么预测那道雷,难不成真是梦中所见?

但若是梦中所见,为何不提前避开?

黄觉有诸多疑惑,希望池清解惑,许秀才本人对此也甚为好奇。

晚上黄觉叫了两桌席面,借医馆后院宝地一用,邀请众人用饭。

医馆大夫和伙计皆在,许秀才和他母亲,池家三口,还有沈诩和辜成。

黄觉不管其他,先对徐大夫敬三杯酒,好一通吹捧。而后又挨个敬长辈,最后来到池清他们面前:“池师弟,沈师弟,辜师弟,师兄干了。”

池清他们以茶代酒,饮了一杯。

酒水一过,众人开开心心吃饭,池夫人给儿子夹了一块小排,忽然听见黄觉问话,“池师弟,师兄有一事不解,今儿也无外人,师兄大胆一问,还望师弟解惑。”

“不知池师弟如何预测那道天雷?”

其他人下意识望向池清,池清睁圆眼,在实话实说和胡说八道间,他最后选择实话实说。

“因为当时我看见夫子的头发竖起来了。”池清回忆道:“我曾经在一本杂书看过,雨天时候,人在外面头发竖起,就代表有雷要劈下来,我当时没想那么多,想着若是误判,也不过虚惊一场。”

但事实证明,这不是虚惊。

黄觉咂咂嘴,“原是这样。”他对池清伸出一个大拇指:“你这杂书看的好,关键时刻能救命。回头借我看看。”

他一身长衫,分明是读书人打扮,但举手投足都透着走江湖的豪气和不羁。

池清摇了摇头:“非是小生推诿,而是那本杂书早没了。”

“嗯?怎么没的。”黄觉追问。

池清神情诚恳:“我上一位夫子管的严,明明离去又突然折返,我慌乱下把书扯烂。之后就烧了毁灭痕迹。”

众人:………

黄觉愣了愣,而后仰头大笑,“你这小子忒倒霉,不过你现在拜入许先生门下,算你运气好。”

其他人也笑着摇摇头,黄觉大口喝酒,冷不丁撞上许秀才不赞同的目光,他又收敛了。

池清咬着排骨盯他瞧,黄觉忽地抬眸,瞬间捕捉池清的目光,将池清吓了一跳。

黄觉又是一阵朗笑:“池师弟,偷瞧师兄作甚?”

池清用手帕擦擦嘴,认真道:“师弟池清,还不知师兄如何称呼?”

黄觉挑眉,少顷扬了扬袖子,撑桌持酒,流水来回晃动,与他伴奏:“黄河之水我家过,日日觉天明,黄觉。池师弟可记好了。”

池清嘴巴微张,几息后才在黄觉的调笑声中合上。

黄觉,竟然是黄觉。

池清记得这个人,是因为黄觉明明是位秀才,但行事作风却更像江湖人,原剧情里黄觉给沈诩使了不少绊子,逼迫沈诩远走他乡。后来随着沈诩扶摇直上,黄觉才没了描写。

当时还有读者说沈诩太圣母,草草放过黄觉。

池清的视线在许秀才和黄觉之间流转,又看看身旁无知无觉的沈诩,无声叹了口气。

池清心中对沈诩颇为怜惜,给人夹了一块鱼肉:“多吃点,你看看你瘦的。”

沈诩筷子一顿,其他人神情怪异,辜成很想问问池清:你要不要听听你说的什么话?

池清同沈诩身形相当,因着受伤还更憔悴些,因此从池清嘴里说出这话,实在有种莫名的好笑。

黄觉噗嗤一声笑出来,他扭头对许秀才道:“先生,池师弟委实有趣哈哈哈哈哈哈。”

许秀才嘴角翘了翘,复又垂首饮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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