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 6 章(1 / 1)

不过那又如何?他岂会怕了她?

眼瞅着人凑近,谢衡不动声色看她耍什么把戏。

柏萱没有丝毫停顿,在谢衡的注视,出其不意,精准掐在他方才同样的位置。

须臾,大腿再次传来那种失控的感觉。谢衡脸色骤变,顷刻抓住女人手腕,薄唇紧抿。然这一次,相较之前,来得太突然,力度又猛地加重。那股渗入骨髓的绵软感一时无法压制,他没忍住,低低沉沉闷哼了声。

旋即,闹事的女人露出个轻快松怔的笑容,得意冲他挑眉。小小声似说夜话般,满眼狡猾奸诈:

“搞定了,睡吧。”

“?”谢衡一头雾水,不懂她搞定了什么。

柏萱却已低下头不再看他,心底松了口气。这种事,只捏她自己没用,捏他才算完。她挥开男人手掌,揉揉自己。

陪演这场戏可真累人,这男人跟块木头似的,成事全靠她。费力费脑,当真辛苦。

空落落的手心令谢衡眉眼压下,余光跟随转头倒下的女人。

进屋时,他分明挥退了所有下人,谁敢违背他的命令不怕死地来偷听?这毕竟是他俩的院子,母亲就算派人也不会凑到门框这么近的地方。

外面的人很可能与她有关,具体想做甚只有她晓得。露出马脚后自导自演这么一出就想揭过,哪那么容易?

他沉声:“我是那么好糊弄的?”

这都不满意?

柏萱提起被子蒙住头,烦他:

“还有完没完?”

话里带了火气,谢衡算是发现了,新婚夫人脾气不小,但他也不是好惹的。扯下被子,毫无感情地说:

“没完。”

“那你自个玩吧。”我不奉陪了。

要不是为了能睡个安稳觉,她方才也不会配合,哪想配合了仍落不着清净。

这狗男人从新婚第一天就看她不顺眼,即便顺着他也讨不了好。既如此,那不如顺着自己。

天家赐婚,他敢把她怎么着不成!

灯光下狂妄傲慢的侧脸一览无余,谢衡目光落下,居然读懂了她的意思。

他一时无语,现在的细作都如此猖狂吗?

被窝里的小脑袋动了动,找到舒服的角度便没了动静。他不满地推搡几下,语气僵硬地道:

“你起来,说清楚,刚刚是什么意思?”

做戏之余,他还感到一股令人不爽的怪异感。他不懂,直觉有古怪。

柏萱有起床气,睡不着容易上头烦躁。从前自己一个人住,有气也无处撒,只能憋着。现在有个人就在身边,对他好还不领情,那还是别对他好。

她背对着谢衡,瓮声瓮气,话里携卷浓浓困意,吐槽般地说:

“你才什么意思呢?方才以为你是要圆房,我乖乖上床了。谁想你要捏脚,那我也捏了。外面有人偷听,我也配合了演出。现在人走了,你还在闹,到底是想怎样?无理取闹也得有个度好吗?”

无理取闹?他?

谢衡气得胸口发疼,谁无理取闹的,他只是非常纯粹的,想收拾她一顿。

然结果,并不如自己预料那般。

本着进屋收拾她一顿的目的,遭罪的却是自己。

他不爽,极其不爽。

但是,好像也没理由继续。

难不成直接戳穿她细作的身份?她看着可不傻,绝不会承认。他又没证据,不能拿她怎样。

他沉默盯着柏萱侧脸,按她话中意思,门外偷听贼并非她所派,那会是谁呢?

不,这女人的话不能信。就是她派的,不是她还能是谁!

气冲冲地坐了许久,逐渐安静的夜,平稳规律的呼吸声轻轻浅浅,像午夜清风。

谢衡难以置信,她刚刚还一副要跟他大吵一架的样子,转眼就睡了?

关键是,身为细作,不该防着点任务对象吗?

他在这,她居然睡得着,还睡得这么快。

柏萱当然睡得着,她其实不是很在意谢衡在床上。该来的躲不了,而且,谢衡压根没有睡她的想法,反而一副怕被她睡了的样子,慌什么。

来到这样一个世界,她只想,尽可能,让自己过得舒服些。

事实证明,她真的很能睡。

谢衡僵了好一会,终于接受了这个事实。

他维持着原来的姿势,这张床,他太熟悉了。连着多日睡书房那张又小又硬的板床,他浑身上下没一处不疼。白日里装模作样忍得辛苦,到了夜晚,痛觉仿佛被无限放大,这股难受劲让他格外想念这张床。

反正他是来睡床的,又不是睡床上的女人,不必为了她委屈自己。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清清浅浅的呼吸声,在寂静无人的夜里,自带催眠效果。谢衡胸口盘踞的那股怒气,也似云烟遇清风,缓缓消散。

与外面的天寒地冻不同,屋里很暖,被窝里更暖和。不得不说,相比书房,主屋确实适合睡觉,尤其是天冷的时候。

隔壁的女人睡得香甜,身体朝里,半张脸埋进被褥。

床上有两床被子,谢衡往外挪了挪,确定丁点儿没碰到隔壁,这才慢悠悠扯过属于他的那件被子盖在腿上。

这张床他睡了十八年,加上搬去书房的这几天都没睡好。身体反应比他心里情绪更真实,刚沾上枕头,便觉困意来袭。

他倒是不担心柏萱趁他睡着,半夜起来行刺。跟着太子做事,从小到大,他的一颗心就像悬在高空中,从未有真正放松的时刻。这也导致他夜里睡眠浅,警惕性很高,少有异动便能察觉。

何况,他刚才观察过,柏氏穿得单薄,身上没有藏凶器。至于房间,早在大虎送被子收拾房间时仔细搜了一遍。

没有致命武器和毒药,也没有……她与五皇子来往的证据。

暂且按兵不动吧,来日方长,他迟早能抓住她的把柄。

……

翌日,天地蒙上一层薄薄白霜,气温又下降了许多。

火房里,红杏红袖坐在灶台下烧火。这会就她们俩,红杏憋了一晚上的郁闷,再也忍不住,抱着红袖胳膊小声嘀咕:

“都说自古男人多薄情,依我所见,女人凉薄起来,完全不输男人。你昨晚非不跟我一起,没听到主屋里那动静。我以前怎么没发现,咱小姐不仅薄情,还……”

红袖眼神一凛,淡淡问:

“还什么?”

红杏嘟起嘴,满脸嫌恶:

“她有脸做,我可没脸说。”

红袖沉下脸,压着声音呵斥:“放肆!你一个下人,背后妄议主子,被人听到了,立刻拖出去乱棍打死。”

她俩并非亲姐妹,但两人当初一同被买进柏府做丫鬟,自小一起长大,她了解红杏心底的小心思。从前红杏一直掩藏得很好,没想到进了谢府,胆子越发大了。她可知,这些话,一旦被人听到,会招来多大祸端。

“这不是没别人嘛,我也就跟你说说,反正你不会说出去。”红杏抱着红袖胳膊撒娇,她就是气不过,小姐表里不一。

还记得出嫁前一晚,小姐找到五皇子殿下,情真意切地表示自己即便嫁入谢家,心里也永远向着五皇子,愿为其谋大业。

一番感天动地的言论,似令向来冷酷淡漠的五皇子恻动,也让她信以为真。

可进谢府后的小姐,人前还可以说是伪装得好,人后呢?她看不到小姐半点不情愿,每天都过得异常舒心快乐,夜里更是玩得欢,早把同样信任她的五皇子抛诸脑外。

红袖观察着红杏的表情变化,心情不免沉重。

为人奴婢,夹缝中求生。背主的下人,她见过太多,下场无不凄惨。无论为自己还是为红杏,她都不希望她们中有谁会走上这条路。言语不免严厉了许多:

“你怎知我不会?”

撒娇不成,红杏脸色难堪,放下手臂不满抱怨:

“你还是我之前认识的红袖姐姐吗?自从来了谢府,你和小姐,都变了,变得我都快不认识了。小姐她是不是忘了殿下,明明说过会帮殿下的,来了之后,却只顾自己享乐。”

冥顽不灵,红袖恨铁不成钢:

“我跟你的身契都在小姐手里,小姐才是我的主子,我自然一心向着小姐。你这么舍不得五殿下,当初就不该跟小姐嫁入谢家,直接跟他走多好。”

她和红杏不一样,不想做王公显贵通房,只待小姐以后能为自己谋个寻常人家正妻。

不管红杏能不能听进去,红袖仍然说了句真心话:

“世道艰难,女子不易。小姐能认清事实,趋避利害,我很欣慰。要真和你说得一般,趁早去买一革草席,留着给自己裹尸。”

把背信弃义说得大义凛然,红杏咬紧唇,心里一万个不服,恨自己读书少,不如小姐和红袖会说话。干脆不争了,又怕红袖真的给自己穿小鞋,妥协道:

“我明白了,下次不会再乱说,你也别到小姐面前告状。”

红袖还是不放心,却也没别的办法。告状这种事,告得好还好,告不好,第一个遭殃的就是她。况且,目前并不能确定小姐是否真的放弃五皇子,还是小心些为好。她拍拍红杏手臂,郑重叮嘱:

“下不为例!”

红袖少见的严肃,红杏脸上挂不住,忍了忍才闷声点头应下。

——

一早醒来,谢衡第一反应是隔壁的呼吸声如昨夜依旧……就很神奇。

别的不说,此女睡觉是真香。他没看她,缓缓撑起身体,逐渐清晰的视线望着屋外亮光。

他仍然记得昨夜之事,看来,同床共枕也不会再消除记忆。

一切都已恢复了正常。

反正已经知晓此女身份,也安排了人盯着她,谢衡不是很在意。

比起一个女子,太子殿下才更为棘手。

除了不掺和皇家争斗,他得想办法脱离太子党羽,撇清关系,恢复自由身。趁动乱来临之前,抽身而退。大不了远离京城,回襄州老家做个百姓父母官,从此一方天地,高枕无忧。

无论如何,前途仍然是光明的。

想到这,谢衡笑了,撑起的身体惬惬然往后靠,却靠了个空。

心中一惊,他回头,看向自己身后,不禁眉头轻皱……嗯?他的枕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