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是哦，巧荣你一说我才反应过来，你心真细。”

叶志芳看着二妹隐在黑暗里的轮廓，夸了她一句，心事重重的翻了个身，又忍不住把手伸进叶穗穗被子里攥住了她的手，“穗穗，你二姐的脸真的能治好吗？”

“能的，很简单的，但是得等到二姐生日那天。”

叶穗穗说着，另一只手也伸进二姐叶志荣被子里攥紧了她的手，“以后咱们姐妹都有好日子过，大姐二姐你们好好念书，以后养我，到时候我就躺平了。”

“好。”叶志荣悄悄咽下哽咽攥住了妹妹软嫩的小手，如果她的脸能好，如果能有机会念书，她想以后当医生。

叶家三姐妹在被子里说了一阵悄悄话才渐渐睡了过去，叶志刚到月上中天才回来，他打了半盆水擦了身子，这才进小屋给说梦话的叶志强盖上被子躺进了炕上的被窝里。

第二天，叶穗穗没有跟大哥叶志刚进山，她把小虎崽儿交给了大哥，“大哥你今儿抱着它去山里吧，黑虎在山里等它呢。”

小虎崽儿也不认生，叶家兄妹平时都抱着它玩儿，尤其叶志刚是接生过它的，它奶声奶气的朝叶穗穗哼唧了两声按照惯例撒完了娇，就窝在叶志刚怀里了。

“大哥，还有，今天早上肯定好些人会把牲口赶出来让你去放，除了张婶儿家的其余你一户都别收。”

叶俊明要叮嘱的话被叶穗穗说了出来，他欣慰的点点头，又道：“没有提前来说就让你把牲口赶了去，要么是欺负咱们老实想让咱们吃亏讹钱，要么就是趁着这个当口来占便宜的，没一个好人。”

“爸我知道的。”

叶志刚也想到了原因，以前他脑子简单不会那些弯弯绕绕的，这几天跟山里那二位交流，听他们讲那些行军打仗的故事，也渐渐地思想比以前成熟了些。

他骑上骡子出了门，果然一路上好几家赶着牛驴等在路口，看着那病恹恹的牲口，叶志刚眼里一片冰冷，一一拒绝了，最后他只和昨天一样赶了张存女家的骡子上了山。

叶穗穗今天一个人在家，她让杨桂云早上走的时候把腌制的两只野鸡剁成块，又削了两个洋芋，在父母一脸不放心的神色里，她挥了挥手，“爸妈你们中午一定回来，我给你们做大盘鸡。”

快到中午的时候，叶穗穗踩着板凳将洗好焯过热水的鸡肉下进了胡麻油混合着辣面子爆的辣香的油锅里，放上唯一的调料食盐，叶穗穗找了半根葱几瓣蒜和小半块干生姜切碎了放进了鸡肉里，倒水没过鸡肉，这菜盖上锅盖从板凳上下来坐在灶台前烧锅。

等煮的差不多了，她又踩着板凳把洋芋块下进锅里，倒了些酱油，双手拿着锅铲使了吃奶的劲儿才把酱色翻匀，这才又盖上锅盖继续煮。

“嗯，怎么这么香？”

叶志强进门耸了耸鼻子，率先往厨房里跑，叶志荣也脚下不慢，赶到了厨房里。

“二姐二哥你们放学了。”

叶穗穗在灶台间小手往灶膛里小心翼翼的戳着柴火，叶志强放下挎包把她拉了起来，“你起来哥烧锅，你那小手被刺扎一下又疼的哭。”

叶志强这两天看着家里的变化心事重重的，二姐身体不好，大姐都快念不了书了，大哥放羊不仅受累原来还受那么多委屈，唯一比他小的妹妹还那么厉害改善了家里的伙食。

他都不好意思放学了再出去跟邻居家的男娃弹弹豆去了，他是穗穗的哥哥，也要懂事不能只顾着玩。

叶穗穗也察觉了二哥的变化，一时有些感慨，大哥是老大，见证过叶家最苦的日子，大姐性子倔不服输，二姐身体不好从小想得多，唯一像个孩子的二哥，如今也被她催着变得早熟了。

“二姐，我不会擀面，你调一块面擀开切成条。煮熟了下进鸡肉里拌一拌可好吃了。”

叶穗穗拍了拍手上的灰把烧火的位置让给了二哥，然后看着二姐手上利索的开始和面擀面，等叶家两口子和大姐叶志芳进门，香味已经飘到了院子里。

“妈，这是穗穗做的，可香了。”

叶志强口中咬着一块鸡肉一边吸气一边向杨桂云夸赞，叶志荣也小口小口吃着一块肉，闻言附和的点头。

“还有二姐也擀了面。”

叶志强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二姐叶志荣的功劳，以前他总是不服气二姐比他大干得活比他少，这几天懂事了，心里也暗暗设想如果二姐当初没活下来，只一设想他就心里一紧害怕不已，心里也清楚了自己以前笑话二姐脸上胎记的事有多伤她的心，现在就表现的懂事又贴心。

看着还没锅台高的小女儿做了一顿好吃的，杨桂云和叶俊明又是心酸又是骄傲，摸了摸她头上的卷毛就红了眼眶。

“嗐，咋还感动上了，大姐二姐刚做饭的时候比我也大不了多少，都说叶家两口子傻，你看你们，就偏心我这个捡来的。”

叶穗穗知道了自己的身世还时不时拿出来打趣，叶家的人也就渐渐地习惯了。

“谁说捡来的，明明都是我生的，你小偏心你，等你大了就看着烦。”

杨桂云拍了她屁股一巴掌，心里酸软的感慨倒是被小女儿搅和没了。

“你是爸的老疙瘩，不偏你偏谁，爸还指望我老女子长大了给我挣钱买茶叶呢。”

叶俊明抱起叶穗穗进了堂屋放在炕上，这才出去洗脸，等他洗完，几个娃已经把饭端在了炕桌上，还给他们两口子一人倒了一杯水，他搪瓷缸子里还放着一点茶叶。

“都说儿女都是来讨债的，我家娃一个赛一个的懂事，我穗穗最懂事。”

叶俊明虽然累了一早上，但架不住心情好，饭桌上又是面又是肉，一顿饭吃的无限满足。

刚吃完饭，叶志芳去厨房收拾洗碗去了，几家人就牵着牲口上了门。

“爸你别去，你和我妈歇着吧，躺一会儿下午还要割麦子呢，我去看看。”

叶穗穗阻止了从炕上起身的叶俊明，溜下炕就往外走，叶志强跟了上去，叶志荣犹豫了一下也跟了上去。

门口，高志良赶着一头牛满脸焦躁的瞪着叶家的大门，身后还有牵着牛的高志清和拉着驴的姜怀德。

叶穗穗拉大门，走了出去，直接道：“你们这是来干啥？”

这些人没一个好东西，她连面子上的一句叔都不想叫。

“穗穗啊，我找你爸，我家牛原先一直给你哥放的，谁知道一天没去就病了，我来问问原因。”

高志良摸了摸牛脖子，一摸一手的毛和汗，只见牛身上已经秃了一块一块的，细看却又不是癣。

“你这意思是，你们家牛病了是我家的原因？”

叶穗穗冷笑，“又不是我哥赶着你们牲口去做那损阴德的事的，贪小便宜让自家牲口被人拉去踏阴坟的是你们，如今牛病了是活该，还敢上我家门来耍赖皮，张婶儿传的话要紧的你们是一句也没听啊。”

高志良被一个没他腿高的奶娃子臊得脸一阵红一阵白，可惜叶穗穗根本没打算给他留面子，他们先不要脸，自己的脸都不要，她这个别人何必上赶着给他脸。

“那我再说一遍，欠我爸放牛钱的，双倍奉还，还得先来赔礼道歉，否则你就等着你家牛病死吧，除了我没人治得好，就算你打死柳老三，你家牛还是好不了！”

她又看向高志清和姜怀德，道：“昨天早上大门都不开任由我哥在门外敲门，如今给你们开门是我爸厚道。欠我爸和我哥放牛钱，少算半天都不行，双倍奉还加诚心道歉，就三天时间，看谁耗得过谁！”

“叶俊明真是越活越回去，教个妇人提上耍，把个捡来的野种当宝，我呸！”

姜怀德不仅不信这个邪，还嘴上不干不净的骂骂咧咧。

“你家娃都是野种，我妹妹才不是呢！”

叶志强冲了出来，把妹妹护在了身后，指着姜怀德身后的驴道：“你看你家驴都被你羞的站不住了。”

姜怀德被小娃娃气的脸红脖子粗，他一回头，他家的驴膝盖一软倒在了地上，仿佛是在印证叶志强的话。

叶志荣见此，“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小声道：“驴真的羞的站不住了。”

高志清见此倒是没有贸然出声，只沉默的拉着自家打颤的牛转身往回走。

打发了三个不怀好意的乡邻，叶穗穗姐弟三人回到家关上了门。

堂屋里杨桂云和叶俊明都没睡着，叶志强一五一十的将高志良三人说的话学了一遍，气的叶俊明也变了脸。

“爸你别气了，他们说来说去也总就两点，一是你对我妈好，说你听妇人话，二是我不是你和我妈生的，说你傻，对捡来的娃好，他们动不动打女人仿佛不是女人生的一样，你对我妈好对我好这都是优点，总不能拿混蛋口中的话来气自己，他们不配。”

叶穗穗成功的安抚住了自家父亲的怒气，然后看父母闭着眼睛浅眠歇晌，她这才回了厨房，二姐躺在炕上午休呢，大姐坐在炕边在翻看炕墙上放着的一本历史书。

“大姐，你休息一会儿吧，天热下午上课容易犯困。”

叶穗穗趴在炕墙上，合上了大姐的书，“以后学习的时间多得是，你还在长身体呢不能这么熬。”

“好吧。”大姐点了点头，收起课本上了炕也躺在了叶穗穗旁边。

傍晚叶志刚骑着骡子走到家门口，几户村民拉着带病的牲口守在他家大门口，旁边还有几个来说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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