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清早秦郁金就起床了，洗漱完套上衣服打了支营养剂去上早课。

外面天色青灰，食堂还未开门。

早课上的是星际史，讲的内容进行到古蓝星的工业革命部分，大部分人都听得哈欠连天，但又不敢睡觉。

负责上这堂课的女老师名叫赵小星，脾气火爆，据说出身自前几区的贵族世家，不知道怎么想的背井离乡跑来十二区教书。

像她这样的出生，姓氏便是真传承下来有悠久历史的，贵族们最看重这个。

在蓝星登记身份时会被问及这点，最直接的区别是个人终端的页面都会和普通人不太一样。

秦郁金自然没有传承什么姓氏，她的名字是棚户区一个识字的牧师取的。

那人同时还是个没执照的义体医生，去年因为给人动手术出了差错，弄断几根神经，导致病人半身瘫痪。他害怕被报复，现在不知逃到哪里去了。

上完早课秦郁金一出教室门就看到了两个调查员，一女一男穿着制服，手里拿着一份名单。

这次新生联赛事故开始正式调查了，采用的是异校监督的方法。

具体意思就是你们学校的人由我们学校来负责盘问，防止同个学校互相包庇。

秦郁金由于比赛最后一天才出来，在那份被调查名单上面，同样被叫走的还有几个人。

昨天晚上系里有人已经通知过了，所以被带走的几名学生脸上没有过多慌张。

她和其他几人先被带到了一间会议室，女调查员留了下来，男调查员拿着名单又匆匆出去了。

会议室不是特别大，新生们围着桌子坐了一圈，大部分人还算镇定，心里有鬼的则来到这儿后变得局促不少。

秦郁金浏览了下通讯器，发现那个解说蓟子明的星网账号上家属发了讣告，点进去瞧了眼，“……悲痛地通知大家，昨晚八点二十二分医院告知抢救无效，子明永远离开了我们……”

与此同时在蓝星的星网热搜上面，有几条提及了解说去世的事，还有寥寥几篇相关报道。

她昨天从全息仓里面出来精神太疲惫了，吃了晚饭以后睡了过去，直到现在才有力气去了解死伤如何。

这次联赛事故一共死掉了四十一人，其中巴伦纳克有三人，损失不算多，都是单兵系的。

会议室内几人无聊地说着话，门从外面推开了，又进来几个人。

络思南拖了把椅子，在秦郁金身边坐下了。

她打着哈欠，问：“你怎么先来了？”

“早上有星际史的课，出教室就被叫过来了。”

她们说话的时候，单兵系的几人坐到了一块儿，吊儿郎当地玩着一副战争类的卡牌，没把这次问询放在眼里。

男调查员进来了，身后还跟了个人，看肩膀上佩戴的勋章职位不低。

“来来，都往前面坐，”男调查员清了清嗓子说道，“这次调查会全程录像存档，还请各位配合，该说实话的说实话，军部会争取做宽大处理。”

单兵系的人把牌收了起来，坐正了。

秦郁金坐在左手边的角落，往周围看了圈，没发现安雅和梅秀曼的人影。

她们两人昨天应该都平安回来了啊，路上还打了招呼，却不在这次的调查名单上面。

等正式问话的时候，才知道在这边接受询问的都是最后一天和boss的混战中不在场的，也就是情节判定不严重的。

参与了那场血腥混战的都得接受单独的更为严格的问询。

熬过了漫长的两个小时，终于被允许离开了。

紧接着一行人被统一安排去医院做了一次身体检查，全部项目检查完才能回校。

除了必要的检查身体外，每位幸存下来的新生还得到了八百蓝星币的补偿费，前五名的队伍额外有军部下发的十点功勋值的奖励。

当然这些得在调查完没问题后才能到账。

要是你被查出来在这次联赛浑水摸鱼杀了人，等待着的将是逮捕和法庭审讯。

因为情况特殊，会被如何判决现在还不得而知，但开除军校是一定的了。

后面几天，调查人员又了解到了些新情报，把络思南单独叫走问了话。大致内容是你为什么要在比赛当中售卖烟种，有什么目的，渠道又是怎么得来的。

络思南早有准备，她刚来十二区的时候，就在一家烟草公司打过工，这次是被老东家拜托推销，没想到出了这样的事，她也不知所措。

调查人员联系上了那家烟草公司，得知确有此事，那名负责的主管是个人精，连忙递上几条名贵的烟过去，说道几位长官明察，只是想开拓业务而已，绝对不敢犯事，得知这次的事故后深表震惊和遗憾。

其实查了一圈下来就知道这事很正常，同时盯上这次联赛打广告的有好几家，其中就包括了一家有名的生物医疗公司，广告牌还在游戏里明晃晃地挂着呢，上面画了好大一颗科技心脏。

虽说不合规定，但能捞到油水，上面开了绿灯。

在那名主管声称要给这次遇难的学生捐款后，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

络思南毫发无伤地回到了巴伦纳克，当天晚上买了瓶啤酒庆祝。

安雅也回来了，看起来是没什么问题了。

校门口她的身边还站着一位中年女人，穿着军部的衣服，胸前别着军衔，脸上没什么表情，却散发着上位者的气派。

校长办公室的一位老师出门接待，笑着和女人说了几句话。

安雅在两人说话的时候头也不回地进了学校。

梅秀曼比安雅早几天回来，看到她也平安归校后松了口气。

调查人员全部离开后，隔壁单兵系为三位不幸去世的学生开了个简单的追悼会，给相关家庭做了安抚工作，发了抚恤金。

作战指挥系则开了个表彰会，奖励在这次联赛当中有出色表现的新生，为学校争得了荣誉。

秦郁金继续回到面包店打工，并将这次统一下发的八百蓝星币存进了银行卡。

她现在已经能吃饱饭了，但不知道为何，胃里还是时不时地会有饥饿感。

可能是曾经饿了太久，又或许是精神力觉醒后的后遗症。

下班以后她打包了两个面包回去，路上收到了医院身体检查报告出来的消息，顺路就想把报告取了。

到了医院取完报告，听到小树林的阴影处有人在说话。

秦郁金躲在暗处围观了一场秘密交易，装着新鲜器官的冷冻箱从一只手交给了另一只手，那人压低声音说道：“都是单兵系的，质量绝对没话说。”

以前她只是有类似的模糊的感觉，这次从伍莱城回来后那种模糊的感觉清晰了点，直到此刻她好像明白了，自己每一分每一秒都生活在了一种不正常的荒谬里。

系统叹息了一声，知道这次死的人多了又遇到这种事她有点应激反应，便正经安慰道，【你还年轻，等经历得多了就好了】

秦郁金冷笑一声，她当然不需要它的安慰，自己没那么脆弱，知道什么才是现实。

只是通过这次事情，确切地意识到了循规蹈矩地活着是一件多么愚蠢的事情。在这里，谁驯良谁就会死，死后也得不到安宁。

新年过去还没多久，不远处的天空放起了烟花。

绚丽的火光闪过，秦郁金心想，多么不正常的一个世界啊，又多么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