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第20章(1 / 1)

林家不是官身,请来送妆奁的贵客身上也没有功名,与祁家不可同日而语。

这门亲事,在世人眼中,是林家高攀。

依常人所想,林家行事,定然要看祁家脸色,谨慎小心。

祁家一众女眷,看到长长的队伍,从大门到新房,首尾不断,都惊了。林家好大的阵仗。

林家来的人,打扮的利利索索,人人喜气洋洋,浑然没有来到高门的拘谨怯懦。

“瞧着就喜庆。”祁老太太看着喜欢。

大太太脸色更沉了一分。

老太太喜欢,大太太厌恶,夹在她们中间,旁人很是纠结,是附和老太太呢,还是照顾大太太的心情。

但是,林家铺房的这一水剔红硬木家具,真是气派,奢华炫目。

再是书香门第,娶媳嫁女都要攀比的。

这一比,比出优劣高下。

你的陪嫁嫁妆用的是红木打的,她的用紫檀,便压你一头。

四太太细细打量一对红漆大柜,“我要是看得不错,是用黄花梨打的。”

贵重的黄花梨,站在这条攀比链的顶端。

祁家几位太太、姑娘们,互相看几眼,不用说话,彼此心领神会的情绪静静流淌。

甭管旁的,妆奁这一块,明日将要进门的林幼荀,立于不败之地。

只要食人间烟火,都知道嫁妆对女子有多么重要,这位林家小姐真是受宠,林家为她置备如此丰厚的嫁妆。

“真好看。”性子天真的六姑娘大剌剌地说出口,“娘,是不是?”

六太太扶额,傻闺女,没见大家都不开口,偏你多嘴。

“何姐姐,你说呢?”

自家亲娘不理她,六姑娘受不了冷落,抓着最近的何文笙问。

哎呦,哪壶不开提哪壶,六太太受不了自家没心眼的闺女,一口气被呛着,一阵猛咳。

六太太这一咳,更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何文笙只觉得脸颊火烫,她在春萱堂说的那句“林家富则富矣,却嫌粗鄙”,每个字都像是一记狠辣的耳光,冷冷打在她脸上。

祁家正经的小姐都羡慕,她一个寄人篱下,靠祁家的恩惠锦衣玉食的表小姐,怎么敢说出那句话!

自家只是何家偏支,只分得少少一些田产,别说花梨木,就是红木也置办不起,这一刻,何文笙对大肆张扬的林幼荀陡生恨意。

祁老太太的目光在何文笙身上一掠而过,除了何文笙,其他人都没注意到。

“老四家的、老六家的,你们跟着我去新房,招待亲家来的客人。”祁老太太跳过大太太,吩咐四太太和六太太。

“姑娘们先回去,明儿将林家丫头迎进门,你们再去。”

“是,祖母。”

祁家姑娘们应了,各自听话回去。

四太太和六太太,顾不得在乎大太太的想法,一左一右搀扶着祁老太太,向新房走去。

唯独留下大太太、何文笙姑侄俩。

“我们回去。”

大太太回到长房正院,见她神色难看,王妈妈连忙让丫鬟拧一条热毛巾,亲自递上。

“太太脸上出了汗,先揩揩脸。”

大太太一边擦脸一边问:“四公子呢?”

王妈妈打叠起十分小心,“二老爷和二太太从南边回来了,大约今儿能到,四公子去城门外迎候了。”

“什么?”大太太嗓门陡然提高,怒狠狠扔了毛巾,“他们不是说不回来吗!”

怨不得大太太惊怒交叫,大老爷生前身体一直不好,与大太太没能生下一儿半女。祁寰是从二房过继到长房的。

礼法上,大老爷和大太太是祁寰的嗣父嗣母。亲生父母二老爷和二太太,则是本生父、本生母。

祁寰本是二老爷、二太太的长子,当年硬生生过继给长房。大太太得偿所愿,过继了聪颖过人的祁寰,将他看得很紧,防贼一样的防着二太太。

二老爷虽跟着祁老太爷一脉大排行行二,他却不是祁老太爷的亲生子,而是祁老太爷的亲侄子。

因父母早丧,祁老太爷将他接到膝下抚养长大。

二老爷感激祁老太爷,怕与长房起了龃龉,惹祁老太爷伤心。好好的南京国子监司业也不做了,反倒打点调去了下边府县任职,携二太太一块赴任。

这些年,二老爷与二太太甚少回老宅。

祁寰成亲娶妻,大太太抢先去了封信,表示不想劳烦二老爷、二太太来回奔波,就是不想让他们回来的意思。

二老爷亲自回了信,应允他们不回来了。

大太太放了心,断然没想到,二老爷和二太太赶在祁寰娶亲前一天,杀了回来。

一行车、马逶迤向南京城而来,临近南京,官道修的平坦宽阔,这行车马的速度却越来越慢。

一名留一把漂亮长须的中年文士骑马跟着马车,他捻须不住叹息,“夫人,我想了又想,咱们还是不要进城了。”

车帘掀开,二太太怒目而视,她虽已到中年,依然美貌动人,“老爷,你要反悔吗?”

二老爷左右为难,“家族和睦为贵,寰儿当能体谅。”

二太太冷笑,“这些年,除了那些冷冰冰的问安信,寰儿给我们写过一封书信吗?就这封,他成亲娶妻,请我们回来。老爷,我有个预感,咱们若是反悔,寰儿以后不会再给我们写信,这个儿子……以后也将彻底与我们离心。”

二老爷终于下定了决心,“继续走。”

车马速度加快,二老爷还是忍不住嘀咕,“你和大嫂王不见王,一旦见面,斗个不休。寰儿这孩子,干嘛非要我们回来呢。”

又在官道上行了十数里,二老爷激动地一勒马缰,“夫人,快看前面。”

二太太忙忙探头去看。

不远处,一个二十岁出头的俊美青年负手而立,他穿一袭绯色道袍,立在风前,有种飘飘然凌云欲飞的疏冷。

“祁寰?”

祁寰敛眸,遮住眼底的疏离。

明日他与林幼荀的新婚大喜,他不允许任何人破坏。

大太太就是太闲了,他给她找些事做。

祁寰抬眼,一派温雅地迎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