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日常(1 / 1)

夜幕深沉,万籁俱寂。

一团浓郁的魔气汇集,不断有痛苦的低吟声溢出,最后在一处偏僻的密林降落。

黑暗之中,无数断裂的残肢血块渐渐凑成了一个人身。

那声音虚弱却充满愤恨:“他奶奶的,要不是半路突然杀出来个堕仙,老子的神功早就练成了。”

他原本计划在换位面之前,最后大捞一笔。用罗隐宗虚影峰的百来个天才仙修为祭,突破血衍大法最后一层。

玄夜之中骤然响起另一道声音,似乎是等在此处多时了:“我已经按你说的,将宗门的试炼安排在石云秘境。至于你自己没有把握住机会,导致阵法被破,血衍大法突破失败,与我无关。

“况且,你答应我的事迟迟没有做到。鉴于你不守信用,我们之间的联盟便也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不与我合作,你有办法从罗隐宗带走江沉流?”冯化寅嗤笑一声,“今天那么好的机会,你们聚窟州的那帮蠢货不也穿帮无功而返?”

“当年便是听信你的鬼话,我才蛰伏两载作局。可如今一日之间却空成一场笑话。

“我不想再等了!我已密信通知族人,埋伏在罗隐宗之外。只要东窗事发,他们就会强攻进来接应我,掳走江沉流。”

“呵,强攻?你以为你们瀛枯州还是从前的瀛枯州吗?要是这么有能耐,你两年前为何不带族人打进罗隐宗?何必等这么些时日?”他嘲讽道:“我劝你啊,还是莫要痴心妄想。你兄长惨死,瀛枯州没有掌权人,已乱成了一锅粥。单是那小子身边的那个女人你都没法近身,谈何在偌大的宗门中突出重围,将他带走?”

难得对方沉默了一瞬:“可我在罗隐宗也待不了太久了。如今几个老头子皆已经起了疑心,就算近来我安守本分,用不了多久他们也会怀疑到我身上。”

冯化寅诱哄道:“不必太久,只需再为我拖上三两月,暗中派人在宗门中为我找几个低阶血源。我保证三月之期一到神功大成,便覆灭罗隐宗,用江沉流的血助你兄长复生。”

复活个der,自己的事还操心不过来,他哪来的闲工夫去助人为乐?

不过是利用这些魔族的傻子在罗隐宗作乱,那个女人必定不会视而不见。而他只需美美隐身,待三月之期一到,一脚踏入回溯镜。到时这个位面的恩怨是非,让他们自己厮杀盘算去吧,跟他有个屁的关系。

隐在黑暗中的那人,似乎暗下决心:“我便帮你最后一次,希望你能够遵守承诺。”

“当然。”冯化寅活动了一下自己才拼凑完成的四肢。弹指间拉开光幕,光幕上浮现的赫然是一女子身形,那人的一言一行皆现于其上。

*****

微风掠过,西北角的花轻轻摇摆枝叶。巧的是,一番舒展之后整个花叶的重心都朝向了榻边。

温杳坐在榻边,捧着一本晦涩难啃的《玄灵真经》正苦苦研读。

每每想起上次阴沟翻船,栽在那堕仙手中,她便有些泄气。若不是他后来修为骤跌,自己的灵戒便早被人摸了去。

她总不能坐以待毙,指望天上掉馅饼,每回都能碰上那日那等的转机。

况且如今冯化寅的修为也比她足足高了半阶。若是她再不勤快些,恐怕日后就只有被人吊打的份了。

埋头在《玄灵真经》中,每过几条知识点,她便抬头瞧一眼江沉流的状况。

江沉流在秘境中因祸得福,虽然伤重,却已经突破元丹期,成功迈入了元婴。

照理说凡身的疾病要在仙门中发生几乎是天方夜谭。但呆子的气运摆在这里,回来的当晚便发起了高烧。连烧了三日三夜,这会儿热度好不容易有些退下去的趋势。

温杳见他额间又渗出了细密的汗珠,便很自然地放下书本,在铅盆中淘了一方湿帕替他仔细擦拭了一番。

却没注意到,双眸紧闭的少年耳根渐渐攀上绯色。

江沉流闭着的双眼随着温杳的触碰睫羽轻颤。他暗恨自己没出息,不动声色地调控起内里的真气以平息心跳和脸上的热意。

***

冯化寅下落不明,不知又在何处作妖。江沉流伤重,在床上足足躺了半个多月。

温杳这些日子,蹲在罗隐宗哪儿也没去。照顾江沉流之余,每日也抽出些时间来习武修炼,作息达到了前所未有的规律。

江沉流的伤势渐渐痊愈,每日白日在宗门藏经阁中借阅武道典籍。夕阳偏西时,便提着木剑去后山修炼。

宗门大比中得了五千灵石,他现在已经是个有钱的呆子了。明明有条件换一把更好的刀剑,他却依旧用着之前在万象峰中她手削的木剑。

温杳好似在他身上看到了从前的自己。一个人从前穷惯了,后来即便有钱了也可劲攒着,舍不得花。消费观念并非一朝一夕能改的。

温杳摇摇头,见江沉流生龙活虎的,已是无恙。她便自去寻了个阴凉的树荫,靠在树边小憩一会儿。

不知道为什么,近日白日里的阳光照在她身上,她竟会觉得分外疲乏。

白色弟子服猎猎作响。少年立于空旷的山巅之上,周身被浓郁的真气萦绕。

举剑横扫,剑光如虹。

狂风呼啸,每一剑都力携摧枯拉朽之势,山林间传出震天的剑鸣声。

江沉流练了几轮,装作若无其事般地往周围看上一圈。甫一触到不远处倚靠在树下的身影,他便被烫到似的收回视线。

过了一会儿,又情不自禁地将目光偷偷挪过去。直到意识到她睡着了,他才敢长久地注视她。

少年的眸中有明光跃动,目光虔诚而温柔。

日影偏西走了几分,树影也跟着向相反方向偏移。

温杳的左肩逐渐暴露在阳光之下,她不舒服地挪动了一下,在睡梦中蹙起了眉。

许是太困了,竟没能睁得开眼。后来不知怎的,意外地好眠。

温杳再睁眼时,已是日落时分。转过头,瞧着头顶的外袍,她心间一怔。

那外袍正好悬落在她头顶的树杈上,又正好朝阳遮蔽了日光,为她落下一片荫蔽。

放眼望去,只见江沉流仍站在不远处练剑,许是练到性情处,大汗淋漓。

心下微松,原来是热得狠了,这才脱下外袍,随意寻了个地方挂着。

温杳唇边不禁漾起笑意,不禁感叹这巧合过于奇妙。

江沉流的余光瞥见那抹身影起身了,顿时呼吸急促起来,整个身体都僵硬了。

使过了千百遍的剑招,此刻“唰”地一声逃离了他的脑海。

这孩子练起剑来,怎么还同手同脚了呢?

许是累得很了吧。温杳站在一旁嘀咕道:“今日练得也够久了。怎么学不会劳逸结合呢?”

说罢,捏了捏自己酸酸的肩背,先行往回走了。

江沉流为了不让自己的行为漏洞百出,又拖了两三式。与她离去的脚步错开一些时差,这才扣剑入鞘。

十五岁的少年,身形挺直,步子阔大。此时他却收着步子,缓慢地跟在温杳的后面往回挪。

温杳若是此时回头,定然能将他如有实质的目光抓个现行。

***

她甫一进门,愣了两秒,又退出来。

环视一周,温杳:“???”

这也没走错啊。

但见房中面东的方位多置了一张床。整体框架由紫檀木制成,木质细腻且纹理清晰。床头和床柱上镶嵌有华美的花卉玉石雕件,质地光滑。床面上锦被和软枕一应俱全。

两位匠人一番敲打加固,恰从房间里出来。二人掠过温杳,对她身后的江沉流颔首道:“这是您前几日来我铺中加急定制的紫檀玉石床,方才已经给您安装妥当。当时先付了一千灵石的定金,照理现在交货再收您两千灵石。”

温杳:“!!!”三千灵石换了一张床?!

几个时辰之前还觉得他节俭,不想竟是自己看走了眼!

虽然花的不是她的钱,但是和自己花钱时肉疼的感觉分毫不差。

眼见江沉流大气不喘,连价也不砍一下,直接从怀里掏出两千灵石,送走了两位匠人。

温杳差点心梗。败家!太败家了!

她气呼呼地坐在案边,连背影都写着不快乐。

江沉流假意在屋中清扫,渐渐往她的方向靠近,时不时偷觑温杳一眼。她……好像有些生气?

还未等他想明白为什么,陡然却见温杳转首蹙眉盯着他,一副对他失望透顶、一言难尽的模样。

江沉流一僵,迅速低下头继续干活,眼中的光黯了许多。

自从那日能看到她之后,他便发现她一直居无定所。要么夜间不见踪迹,要么就只在门外的那棵古木上将就着倚上一夜。于是他便擅自在房中又置了一张床。

虽知男女共处一室颇有些不合礼数,但他心中绝无半分轻待折辱她的意思。若是她能进房中来睡,他夜夜守在门外也甘之如饴。

他只是想让她睡得舒适一些,不必夜夜与寒露为伴。没想到竟然适得其反,惹她生气了。

盯着他瞧了半晌,突然见他垂下脑袋。温杳竟从这人身上觉出些可怜的意味。

温杳:“?”这是已经反省过了,知道自己花了冤枉钱?那这次姑且先原谅他。

温杳一番心理建设,自己与自己先和解了。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燃Yuu

( =^w^=)嘿嘿,谢谢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