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惊落棠花(2)(1 / 1)

妄求她怜 遍棣 1785 字 2023-09-03

17 惊落棠花(2)

翌日风雨消歇,空气却冷得愈发稀薄。

昨夜相里千俞来过的事情持漪知道了,清晨就来床帐外候着,见纪常羲满脸疲态、睡眼仍惺忪,一肚子话便歇了火。沈太后对女郎实在太严厉了,宫中凡事琐碎,女郎尚未嫁给太子,服侍宫中贵人却已是习以为常之事。

奈何长公子也是个铁石心肠,任女郎一人在雒阳五年。可怜的女郎,在这偌大的帝王之城,能赖以倾诉之人竟然只有相里千俞。

可是,相里千俞若不是宣平侯的世子,伴在女郎身边……又有何不可呢?

这想法一出,连持漪自己都忍不住打了个寒噤,忙拿过已熏好香的衣物为纪常羲换上,一边欠身问道:“女郎今日可要进宫去?”

纪常羲打了个哈欠,还未睡醒,声音软糯糯的:“去做什么?太后吩咐的佛经我尚未抄完,今日进宫徒惹训斥么?”

“女郎看来是真忙忘了,前些日子舞阳公主不是让您有空去宫里一趟,说她有个什么鸽血红金臂钏,想让您为她搭几套舞服来着。”

“是么?”纪常羲想起这件事来,却不甚以为意,就着一旁侍女端着的清水净面后,坐到镜台前上妆。

“是啊,王昭仪有意让舞阳公主在大朝会献舞,这衣裳、首饰、妆容还有发髻,可不得早早准备好么。”

舞阳公主萧煦浅是王昭仪的爱女,也是正元帝的长女,大燕朝最受宠的公主。

纪常羲从妆奁中挑了一支青黛,颇为随意地画着眉,说是画眉,但她于此道其实并不精通,只是为眉毛加深点颜色罢了。

舞阳却是不同的。

她爱妆容,明艳,发髻上常常缀满了珠翠,一颦一笑都尽显风情。雒阳城中的女郎以模仿舞阳妆容为潮流,因而城中胭脂水粉的价格愈发水涨船高,竟比纸张还贵了。

拿在手中的青黛重量似比五铢钱,纪常羲手上的动作缓了几分,她从前也是个不知柴米油盐贵的人,在沈太后身侧待久了,操心之事愈发多了。

“大朝会是诸臣向天子朝拜述职的礼制,本朝哪有过公主献舞的前例?这可于礼不符啊,这昭仪是不是掌权久了忘记本分了?哪日又被兰台弹劾,我就可以坐到茶馆里听乐子了!”

极为清亮的声音从身后传来,纪常羲抬眸瞧了一眼镜中,原是簌簌抱着炭篓子走了进来,她惊觉地往左右看了一眼,发觉屋内的侍女已被屏退,才嗔了一句:“看乐子?我看簌簌倒是我这几尺戏台子的乐子,嘴何时能有个把关?真恨不得让持漪缝起来。”

簌簌是永嘉十年纪府布棚施粥时收留的孤女,当年跟着纪常羲一同进了京洛,素日里最为活泼。

她夹了一块碳到壁炉里,抬眼对纪常羲笑,“是是是,女郎说的是,我这张嘴,百无一用,若能博女郎一笑,倒也千金不换了。”

又道:“可是我又没说错,大朝会难道不是礼制么?皇后殿下每到冬日就病得厉害,本该同陛下出席大朝会,共享百官朝拜,却被王昭仪霸占了三四年之久!如此一想,我便替皇后殿下生气!如今还要让舞阳公主在大朝会上献舞,莫非是要公主在朝会上公然挑选驸马吗?”

簌簌一连串说个不停,听得纪常羲头疼,微瞪了她一眼:“你生气有何用?倘若陛下应允,谁也没办法。再说皇后之病,让你查的,可有头绪了?”

说到这个,簌簌兴奋了起来,冲纪常羲挤眉弄眼:“女郎猜猜呢。”

“我不猜。”

“……”簌簌泄气,无法,凑至纪常羲耳边悄声道,“女郎可还记得咱们初到雒阳那年,宫里头闹了时疫,当时的太医署的太医令是陛下南征时从民间带回来的,皇后殿下为表重视,将身边的女官许给了那位太医令,二人婚后琴瑟和鸣,因而太医令时常在陛下面前为皇后美言,齐王之事后,太医令也未忘其心,但王昭仪恐太医令治好时疫,用此功为皇后陈情,遂向陛下谏言设置医女阁。”

“医女阁?”纪常羲皱眉,“当年医女阁中的医女都是从世家贵妇们那调过来的,时疫过后,不是又还给世家了吗?”

“是,”簌簌笑,“但皇后殿下将当时分配到中宫的两位医女留了下来。那两位医女是对姐妹,一个叫林菀,一个叫林嘉。自太医令卸任后,太医署中的太医就没几个能托付的,皇后便愈发看重此二人。有时也会派这两位医女为魏太夫人问诊,林菀在奉皇后之意去魏府时,被魏家的二公子缠上了,我猜……王昭仪定是钻了这个空子,当年医女阁归王昭仪所管,阁中人都受过她不少恩惠……”

簌簌说得起劲,纪常羲却出声打断了她,“魏家二公子?你可亲眼看见了?”

魏家是皇后本家,自魏镬退居以来,魏氏子弟鲜少再显露于人前,摆出了一副不理世事的模样,魏这个姓氏,在本朝也愈发敏感。

“不是我亲眼看见的……”簌簌觑了眼常羲的脸色,小心翼翼道,“是老滕那边的人在酒楼中看到的,魏二专在烟雨阁订了个包厢,候那林菀,想来,看到的人怕不止老滕那边的人。”

纪常羲倒吸了口凉气,不由捏紧了手中的钗子,“林菀为何要去酒楼?被纠缠了,应当及时止损才是,听你这么说,却像是自愿的。”

“这……许是魏二拿住了林菀什么把柄?”

纪常羲摇头道:“此事定有蹊跷,王昭仪是否钻空子也只是猜测,但她若知魏二的事情,为何不直接揭发呢?魏氏子弟品行有失,定会惹得皇帝不悦,进而牵连太子,但她却没有这么做……重要的还是找出王昭仪给皇后下毒的证据,不要将魏氏的其他人牵扯进来。”

她看向簌簌,“老滕那边可还有说什么?”

簌簌神色飘忽,心虚了起来,“我没有将这件事告诉老滕和世子,一颗字也没说!”

“是么?”纪常羲没有立刻信她说的话,毕竟这些年,簌簌在相里千俞手下学习武艺,心中早已认他为师,也与老滕那边的人极为熟稔。

常羲其实明白,自己真正可以依靠的人并不多。她并非不信相里千俞,她担忧的,是老滕——滕偃,相里氏三代家臣,总管着相里氏在外的所有业务,手段、城府自不必言说。

纪常羲及笄那年,曾私随相里千俞去见过滕偃,在相里面前,他对她是和蔼的,像家中的长辈般嘘寒问暖,但就在相里出去换壶茶水的间隙里,他只用两三句就将纪常羲怼得满脸羞愧。

说来可笑,也是那两三句,常羲才得以知晓相里千俞对她的心意。

倾心、爱慕,这两个美好的词语置于年轻的郎君与女郎身上再适合不过,可是,她是纪氏的女儿,是生来就注定了的帝侧之身,要如何去摆脱附庸他人的命运?

她甚至,都不敢正视自己的心意,只能装作不知,让贪念,变得不那么罪恶一点。

“是,”簌簌连忙伸出四指,作出朝天发誓的样子,保证道,“我若向老滕泄露一句,就天打五雷轰,不得好死!”

“别发这样毒的誓,”纪常羲转身,戴上了最后一支珠钗,“既然老滕都知道了,就再麻烦麻烦他。我要见见魏二和林菀,你知道是什么意思吧?簌簌。”

簌簌点点头:“当然!”

簌簌说完,抱上炭篓子掩门离去,持漪听了这许久,早按捺不住心思,问道:“女郎何时……”

纪常羲道:“是太后的意思,皇后未必没有察觉自己身子的异常,不过是心灰意冷、不愿再多作挣扎罢了。太后的吩咐,一来是想考验这么多年来我学到了什么,能否堪当大任。二来,王昭仪嚣张这么久,她老人家早也看不惯,毕竟也是曾大权在握过的人,能忍到现在,实属不易。”

持漪心下明朗几分,又问,“女郎心中,是什么打算呢?”

“我没有打算,”纪常羲看着镜中的自己,略觉伤感,“我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西苑的日子是索然无味的,雒阳宫殿千万间,此处,却不知是何缘由被废弃了许久。

纪常羲犹记得初到西苑时这儿破败的景象,说是荒草萋萋都不为过,虽为西郊行宫,但哪里想到如此荒凉。只好辟了一间干净的屋子先住下了,花了三四月的时间才将整个西苑修缮好。

持漪那时心疼得直掉眼泪,说什么“这哪里是来当天家妇,这分明是来受地狱苦”。

纪常羲在雒阳城里头无亲无故,正元帝哪里会管后宫女人的这些事儿呢,他本就对太子寡情,魏皇后又因失子之痛病了这么些年,王昭仪统领六宫,将她划分到这败井颓垣之地来,甚至多次以教导之名规训她,哪怕有沈太后的一点垂怜也不顶用。

纪常羲时而会想,西苑唯一的好处大抵就是后院临着荒山——相里千俞混进西苑,方便了不少。

后院此时的风采,海棠旧枝如枯骨,深秋时节,生命的气息几淡不可闻,常羲走至后院抱厦时,却听得一阵玲珑笑声。

是从猫儿房传出来的。

她推门走进去,看见一个穿着散花布裙的侍女正在逗猫,玩得不亦乐乎,身旁则是她的贴身侍女——清先。

清先见她进来,抱着小猫冲她笑:“女郎今日有闲心来猫儿房了?”

常羲道:“整日待在房中看书也是会累的,所以出来走走,透透气。不过今日怎么是你在猫儿房?持漪呢?”

作者有话要说:我回来了~

六月是非常忙碌的一个月,这样的忙碌延续到了七月中,我终于完成了小学期的课业,正式进入了暑假。

北京热得不成样子,期末周牙疼了好久,应该是热得上火了。

逃离北京来上海给哥哥的小孩辅导作业,感觉非常魔幻(bushi.

好久没码字,也复健了一段时间。

常羲的故事,真真正正要开始了。其实我一直不太确定本文的男主是谁,但常羲是唯一的女主,这是可以确定和肯定的,应该也算买股文?hhh

喜欢本文的读者记得点个收藏,助力常羲登基!?((比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