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仆人(1 / 1)

地上的人依旧低垂着脸,似乎没想求救,呼吸声一起一伏,仿佛响在连理耳边,明明是个满身泥泞,看不清长相之人,连理却总觉得在哪里见过。

温朝暮挡在二人身前与一群人周旋,一旁的温尔晚倒是半点没有害怕的样子,径直冲到了女孩身侧。

这姐弟二人之间的氛围,很自然很……顺理成章,温朝暮游刃有余的模样,叫连理总觉得这一幕以前大约发生过千百遍。

……突然有些羡慕。

交涉一番方才知道,这姑娘是被家中给卖了,大约生的清秀可人,人牙子卖给了花楼,可这姑娘偏是个倔强性子,硬是闹着毁了容,又不知使了什么法子逃了出来,说起来也是奇怪,明明每次拿绳子绑的牢固,偏不知怎么的,次次能被人挣脱,牙人被花楼逼着赔了银子,恨的咬牙切齿,此番摔打,也是没打算给她留命。

连理走上前,那原本死气沉沉的女孩突然抬起了头。

她的头发枯草似的,乱糟糟的堆在头顶,一张脸上黑红的伤疤从额头横过鼻梁贯穿到下巴,一双黑沉沉的眼睛,死气沉沉的样子好似随时准备咬人一口的饿狼……她似乎一柄断了的弓。

连理想起来了……这是她同余氏、连凤第一次进城时,在路上偶然救过一次的小女孩,显然……这姑娘也认出了她。

这样的目光,连理在被领养后又遭遇家暴弃养的孩子身上看过。

“几岁了。”连理叹了口气,淡淡的问道,一旁的温朝暮闻言瞧了过来。

“十三。”女孩声音嘶哑,嘴唇干裂,血液直接渗了下来,若非连理耳力异于常人,怕是听不见女孩声音。

“都会些什么?”连理又问。

“会洗衣做饭,打扫屋子。”女孩喃喃着,眼睛渐渐亮了起来。

“弟妹,你若肯救下她,那可是功德一件啊。”一旁的温尔晚眼圈微红。

声音是好听的,就是内容,连理不喜欢。

“她爬都爬不起来,想来骨头受了些伤,年纪又小又是在穷苦人家长大,只怕厨艺也不怎么样,你买她回去,怕就不是她伺候你了。”温朝暮站在一旁,淡淡的陈述事实。

“朝暮,你怎么能如此冷血,你的圣贤书读到哪儿去了,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你救她这是大功德一件……”温尔晚着急起来,难以置信自己弟弟所言,规劝道。

“积德是为何?想要何人好过?姐姐想积德,何不将她带回去?”温朝暮沉下脸,淡淡的一句话叫温尔晚脸色难看的闭上了嘴,她婆家的情况怎么可能容忍她将伤患带回?

连理无心知晓二人所言,只是大致问了问女孩的情况后,看向了几个打手。

“敢问几位大哥,我若想买下这个人,可要与何人说?”

几人面面相觑,随后带着温尔晚到了一所宅院,据说是买卖那丫头的牙人的居所。

牙人是个年约三十左右的中年男子,留着两撇胡子,眯着眼睛叫人看不清他在想什么,听闻连理几人来意,笑着招待起来,“不知几位买这丫头做何用啊?”

“内人看重她脾性,买回去做个烧火丫头罢了,敢问牙人此人可卖?倘卖,又作价几何?”温朝暮没兜圈子,直接发问。

那牙人倒是不疾不徐,瞧了温尔晚一眼,道,“这丫头脾性刚烈,为着她我是生生亏了八十两还坏了名声,本是不打算卖的,既是郎君与夫人喜爱,罢了,把那八十两予我还上,咱们自然银货两讫。”

温尔晚赶忙看向温朝暮,催促他赶紧给银子,温朝暮却是似笑非笑的,转头看向了连理,“娘子?可还要那丫头?”

闻言,那牙人方才睁眼瞧了瞧连理,又回头瞧了瞧温朝暮姐弟后,神情疑惑。

“……八十两?竟还是个身负巨债的丫头,我是爱她脾性,只牙人也是安乡县这条街上有名的生意人,怎的却将我夫妇看做了冤大头?不要了,走吧。”连理毫不犹豫,转身就走,温朝暮闻言跟上。

身后的牙人和温尔晚有些傻眼。

见状,牙人赶忙上去拦着人,原以为这家的夫人是另一女子,谁曾想自己看走了眼,只能认了栽,心道这也是个尖辣货,赶紧追上去好声好气道。

“哎呦,娘子快留步,瞧娘子这话说得,做生意嘛,有来有往才是,娘子若有心买她,价钱方面,咱们一概好商量。”

连理脚步不停,目不斜视,直接要上马车。

“娘子,二十两,娘子留步啊,十两,十两银子把她卖你如何?”

牙人急得要死,一旁的温尔晚更急。

一个急的怕砸手里,一个也急的怕砸他手里。

连理停下脚步回头,“牙人方才说的,可是十两银啊?”

那牙人擦擦额间的汗,心道这也是个翻脸不认人的厉害货色。

“只那人若再逃走或是身子有什么不爽利,咱这儿一概不管,说白了,今儿她这身契一换,明儿出了什么事儿您都不能找我的麻烦。”

不就是知道这人再不治也就没几天好活了,顺便捞一笔吗?

连理笑了笑,回头看向温朝暮,“相公说呢?”

温朝暮挑挑眉,“家中之事自然听娘子的。”

于是,同牙人约定好县衙碰面的时间,连理带着地上的女孩一起往医馆去。

医馆的大夫出人意料,竟是个女子,有王掌柜的引荐,倒是很用心的帮两人看病,小女孩的腿不出所料被打断了一条,接骨之时疼的冷汗簌簌掉,其他的无非营养不良,到没有太大病症。

“这脸上的疤也只能淡化,想完全消除掉,却是没什么可能的,这小孩倒是没什么,只是这位娘子……”

“这位娘子生育过几胎?”

“两胎,今年小的那个也五岁了。”

大夫顿了顿,“敢问两位是这位娘子的?”

“是我弟弟和弟妹。”温尔晚感觉不对,脸色白了。

“大夫,若有什么嘱咐您尽管说,我一定一字不落的告知姐夫。”连理笑着说道。

女人拧着眉,“女子怀孕生产本就是一只脚踏进了鬼门关,断不可因着先前有过生育的经验便过分轻忽。”

见连理二人听得认真,大夫脸色好了些,“我给你们开个方子,先吃一月,一月后来复诊。”

言罢,女人将药方递给了连理。

连理愣了下,拉着温尔晚一起去抓药了,身后,大夫不知和温朝暮说了什么,出来时,连理觉得温朝暮脸色有些不对。

“吓我一跳,还道怎么了。”温尔晚反倒很是平静,她摸着依旧不明显的小腹,笑的慈爱,“放心吧,泽儿、妍儿不是都平安生下长大了吗?等我喝些药调理一番,他便也能平平安安的出生了。”

闻言,连理也笑着应和几句,原文里这个孩子的确出生了,偏先天体弱,愣是没能养大,不过如今有大夫照看着,总是能好些的。

了了两件大事,接下来便是添置家里的东西了。

温尔晚问起添置什么的时候,连理方才细细思量了一番,扒拉着手指数了起来。

眼下马上便是冬日,衣食住行用四样。

衣嘛,除了日常的衣着,无非是薄袄、厚袄,抗风的皮子、袍子,不怕浸水的外披、皮靴,她和温朝暮一人总得整个几套。

食,家里得囤些主食,且冬日里北地严寒,实在没什么蔬菜,便是菜窖里也只剩下些白菜、红薯、土豆、胡萝卜一类的,偶尔吃几顿还成,顿顿吃肯定是受不了的。

她打算买几个小瓮,酱些黄瓜、茄子、莴笋、小葱一类的,亦或是糖渍些水果、栗子之类的。

说起来她还没有见过雪呢,大雪纷飞之时,支个锅子烫肉吃,再吃几口凉凉、甜甜的水果,哎?说起来,也许她还能酿些果酒呢。

住,便是得尽快盘炕了,还得把糊窗户的纸换一换,眼下都有些破旧了,还有炕桌、立柜、梳妆台……连理扒拉着手指算着。

行,她想买只驴子,代步进城方便,也能驮些东西,只马上入冬了不太好伺候,还是开春再买来的妥当。

用,无非就是眼下家里缺的了,尽快把柴火、木炭囤起来,还有汤婆子,对了,她方才还在路边的店面看到了似乎是取暖器的东西,通体铁铸,冬日里温水、取暖倒也方便,还有……

连理要置办的东西很多,几人分头采买。

想起方才惊鸿一瞥的取暖器,连理直接往铁匠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