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十一章 借刀(一)(1 / 1)

云阶剑不孤 应寄来 1927 字 11个月前

“今日当真是吓坏我了。”阿亭在房中乱飘,像个好奇的小孩子一样这里碰碰那里瞅瞅,“原来她就是你要找的沈怀臻,害得我白担心一场。你知道吗,她还威胁我不告诉她真相,就要杀了秋姐姐呢。”

半晌未听得回应,转身一看,贺榕正拿着那枚须弥戒细细观看,显然并未听自己所言。

阿亭不高兴地飘过去撞他,它现如今已能凝出实体:“喂,你怎么不听我说话!”瞧他看得认真,不由问道,“这东西有什么不对劲吗?”

贺榕这才回过神来,两指捏着须弥戒转一转,若有所思:“有不对劲才正常。不过她修为高,就算有什么隐瞒,凭你我也是看不出来的。不必太过担忧,走一步看一步吧。”

他将须弥戒还给傅秋,对方伸手接过,乌黑戒环躺在她素白如玉的掌中,听他所言抬眸看来,眼中略有疑虑。

“那位仙子……本领高强,行事果决,若能得她援手自是再好不过。但你是如何认识这等人物的,她有为何要冒粉身碎骨之险追查此案呢?”

如今的阿亭虽身为鬼魂,但在她眼中与旧日印象里那只快乐活泼的金鸻鸟并无多大差别,是以并不觉得怪异。

但她上次见到贺榕时,对方还是个无忧无虑的天真稚子。大家虽称他聪敏,可毕竟小小孩童,生长在众人遮风挡雨的羽翼之下,又哪有那么多七窍心思?

想到此处,她望向此时此刻面前这个贺榕。

俊俏的面容上稚气早脱,秀逸轮廓之下,如何还能分辨出半分属于曾经那个孩子的明朗笑颜?取而代之的,是那双漆黑眼瞳中一种沉郁的宁静和令人不安的深寂。

他能从当年那惨烈的状况中活下来,一定吃了很多苦。她心中不由泛起些作为长辈的痛心,不忍追问更多昔年旧事。

贺榕笑了笑,似乎在仔细想该如何道来:“这位沈仙子有时行事剑走偏锋,你们两位心有疑虑倒也正常。不过嘛,出于某些原因,我个人是绝对信任她的,也请你们相信我吧。”

阿亭难以置信:“‘某些原因’是什么?你居然会相信一个毫不知根知底的人,刚才被人家打傻了吗?”

贺榕一愣,哭笑不得伸手敲敲它:“此等性命攸关的大事,我自然是有充足的理由。”

阿亭躲开他的手,绕着傅秋飘来飘去,嘴里哼哼唧唧:“不是,可我想想还有点怕嘛!她要真杀了秋姐姐,那怎么办?”

傅秋摇摇头,脑中忆起那柄寒光凛冽的长剑横在自己颈边的场景:“她若是真想对你我动手,还用得着要挟?只是看你年纪小,威胁你赶紧说实话罢了。”

阿亭看上去更不高兴了。

贺榕还有心思逗它:“你那么怕沈仙子,那下次就别和我一起行动了,找个深山老林藏起来,等尘埃落定以后我再找你去,怎么样?”

它嘟囔道:“不要!”

贺榕又是一哂,转头稍稍整肃神情对傅秋道:“总之不用过于忧心,这位沈仙子想护你之心,不会比我和阿亭少。”

傅秋颔首,正想开口让他们放心,却突见贺榕神色骤严,眼中冷光迸现,对她喝道:“快按沈仙子教你的,进须弥戒里去!”

下一刻,便听身后窗框轻响,嗖嗖两声破空而来。贺榕出手如电,两枚飞镖被他空手夺下,凝眸看去,材质普通也未曾淬毒,辨不明来路,却能悄然穿破结界,必定来头不凡。

他指间白光一闪,将慌慌张张的阿亭收进随身符篆中,转手祭出法器,正是他先前所用那物,如今看去,原是一柄木尺。

两道玄黑身影随之闯入,直奔傅秋而去。

须弥戒认过傅秋的血息,可她凡人之身,心中念动沈怀臻教过的咒诀时无法同仙门中人般一闪即过,短短须臾,便有一道人影逼近她身前。

贺榕眉头紧皱,但并不惊慌,起手在虚空中握拳一拉,那人便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制住,怎么挣动也无法甩脱。另一人见状并不出手相救,而是拔剑出鞘疾刺向前,两道剑芒飞速分出,分头朝二人袭来。

木尺一转迎向剑芒,他暗诵心诀,房中立时鬼气翻涌,在傅秋面前立起一道暗色屏障。

可那道剑芒还未来得及触到屏障,傅秋掌中须弥戒便忽然灵光大盛,寒气冷白如霜,携汹汹剑意劈面而来,剑芒骤碎,持剑者也禁不住痛呼一声,电光石火间已知不敌,竟转手将剑锋横于自己颈间,一剑抹了脖子。

眼见另一人也作势要效仿,贺榕手底暗暗一拧,只听令人牙酸的“喀拉”一声,那人双臂软软垂下,已是动弹不能。

近身封了他灵脉,贺榕一把拽下此人蒙面黑布,低头皱眉打量。

一副非常普通、丢人堆里找不到的容貌,双眼无光半睁着,眼珠迟钝一转,聚焦到他的脸上。

“你是谁?”此人以一种极其古怪的语调问,字字僵硬滞涩,仿佛这是他平生第一次开口说话。

贺榕心中升起一股不祥之感。果不其然,他刚刚探手欲试此人灵府,便听到他体内隐约咔咔几声脆响,整个人从内而外瞬间爆裂开来,血肉飞溅,房中似笼罩一层红雾!

他手上动作飞快,一刹那阵法成型,将那团血糊糊的东西包裹在其中。半透明屏障中,深红血色殷殷,格外令人心惊。

灵府之中,一个女声陡然响起:

“发生何事?”

沈怀臻特意留下须弥戒,自然是要关注这边动静的,贺榕并不惊讶,应道:“不知哪一派的人,想对傅秋动手了。”

那边冷哼一声:“还真是沉不住气。听起来你们没事,我猜来人并未留活口吧?”

“是,”他望着那团血肉模糊的恶心东西,毫不掩饰语气中的嫌恶,“一个当场抹了脖子,另一个干脆是具人傀儡,方才自爆了,好不恶心。”

沈怀臻提醒他:“别叫人傀儡的血溅到,或许有毒也说不准。现在三玄宗必定对吕氏十分不满,全城搜查在所难免。我看你也别急着往什么望云山去了,先安安稳稳待几天瞧瞧动静。”

贺榕笑道:“那是自然。不过想必他们这回是不会放过麟光楼的,要查密令,必定会以曾跃血息查,不知仙子待如何应对?”

沈怀臻道:“藏。”

说得轻巧,可哪有那么容易?同他一样,沈怀臻也是背无大树可乘凉,就算剑榜之首荣耀加身,还有吕氏宗主的欣赏爱护,但一无根基,二又不姓吕,怕是要费一番周折。

不过对方显然没有与他细说的意思,贺榕知趣地不再追问此事,只说:“我明白了,若有什么我能帮得上忙的地方,请仙子随时开口。”

那边道一声“多谢”,声息便消失了。

消停半晌后,阿亭才怯生生从符篆里飘出来,被面前景象吓得又一头撞上他肩膀:“怎么回事?好恶心啊,你快快快把这东西弄走!”

“怎么弄走?”

“你不是会那个什么转移的术法吗?把它转移走,快点快点!我晚上要做噩梦了!”

“你又不用睡觉,”贺榕取笑它,望着室内这一片狼藉认真思索片刻,双掌一合笑道,“有主意了,干脆给三玄宗再浇点油吧。”

要不是旁边站满了吕氏亲卫,顾忌着三玄宗的面子,耿鸣霄几乎要破口大骂。

谁能告诉她,自家宗门是跟放川犯冲吗?怎么怪事一件接着一件?

先是曾跃师兄遇袭重伤,再是张师兄和胡师弟失踪,其他人又都一个个面色古怪欲言又止。现在——

又有两具尸体凭空出现在衡正阁前院中央!

说两具尸体都算好听的,实际就是一具完整尸体和一团模糊稀烂的血肉!

不认识,完全不认识。她头痛得要命,真想速速脚底抹油溜之大吉,背上行李回渭水去关门练剑。可目前自认是三玄宗在放川唯一一个正常人的她,还是肩负起了作为师姐的职责。

同吕家亲卫查验现场后,她说实话:“真不认识。”

侍卫长程业也很头痛。他既听命于主家吕氏,又不敢随便得罪三玄宗,接下城中巡查的硬差事时大家纷纷对他报以同情的目光。不过幸好,这位耿仙子是个能沟通的明白人。

他好声好气问道:“那耿仙子觉得有什么眼熟的地方吗?比如修炼功法,伤口状况,呃,穿衣打扮?”

她苦恼地垂手一指:“这……东西,看起来是人傀儡自爆后的样子。但也谈不上什么眼熟,各门派略通傀儡术之人想必不在少数。”

程业抓抓头发,也只好先叫手下人将尸首收了。就算完全不清楚下一步要从何查起,还是硬着头皮道个礼,领队往院里走。

该死的,管事连喆的话音还回荡在耳边:“人家三玄宗在我们地界里出了这样大的事情,生气心急是正常的,麟光楼这回不能例外,一定要查。不过宗主有令,家贼最是难防,还是请三玄宗诸位弟子配合,先查一查衡正阁吧。”

那边耿鸣霄倒不十分在意,正要跟着往里,忽听身后一声惊讶轻呼:

“耿仙子,你们宗中这又是出了何事?”

她无奈回身看去,正想着要怎么应付,来人映入视野时倒松了口气:“杨仙子,你怎来衡正阁了?”

来人正是剑榜第八名杨筝。耿鸣霄在比试中败于她手,但两人关系还算不错。

杨筝个头娇小,但走起路来大步流星,简直称得上虎虎生风,瞪圆一双眼睛往里面瞧:“你们这……最近走背字?”

耿鸣霄苦笑一声,含糊地一摆手。

都是修仙界中人,对方自然清楚有些事不便刨根问底,立时回答起她方才的问题:“唉,我是往麟光楼去的。前头路叫吕家人封了,只能从你们这绕道走。”

耿鸣霄有些奇怪:“你怎么还住麟光楼?不是答应了杜氏的客卿之请,搬去他们济明阁了吗?”

“唉,不是我住,”杨筝还是改不了她这个话前先叹气的习惯,整个人年纪轻轻就一副愁眉苦脸的忧心模样,“我是去拜访沈仙子的,你认识吧?”

“你说榜首沈怀臻?怎么可能不认识,你找她干嘛,这种时候了还想着切磋?”

“不是不是,现在还切什么,”杨筝神秘兮兮靠近些低声道,“城中最近种种不祥之兆,她气运好,我想去沾沾。”

“……”

耿鸣霄一时无语。

杨筝见她不感兴趣,也不欲耽误双方时间,自己走了。可没过一会儿,她离开衡正阁还没转出街口,忽听身后一叠声喊她。

“罢了,杨仙子等我!我也一同前去!”

耿鸣霄匆忙行来,口中振振有词:“不沾白不沾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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