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假装不行的一天(1 / 1)

会试紧锣密鼓地进行,沈明理毫不意外在考场看到姜秉文的身影,那挺拔如松的精气神,在一众被冻得瑟瑟发抖的考生里格外醒目,鹤立鸡群。

他在姜秉文考棚前驻足片刻,看看男主的笔墨,最近看了往年优秀会试殿试考卷的沈明理鉴赏水平突飞猛进。

姜秉文下颌收紧,笔尖顿了顿,很快收回思绪,妙笔生花。

他醒来后从父母口中得知所有事情的来龙去脉,知道原本的未婚妻孔玉林另攀高枝,嫁去淮南王府,孔家把养在外边的小女儿送入他们姜家,虽说是因身体不好养在江南老家的嫡幼女,可私底下谁都知道,孔玉霜不过是孔大人养在外边的外室女。

姜秉文昏迷不醒,姜家捏着鼻子认了,如今姜秉文醒来,姜家隐隐膈应,看不上孔玉霜的出身,多有责难,姜秉文劝都劝不住。

会试前,姜御史告诫他此次淮南王监考,这般夺人之美的小人指不定会给他穿小鞋,姜秉文心有疑虑,却还想搏一搏,他昏迷大半年,醒来恍若隔世,迫切需要成功来证明自己。

沈明理还真没有借机针对男主的意思,用谁不是用,以后都是给他打工的小弟。

会试放榜之日,坐在茶楼和旧友寒暄的姜秉文听到自己高中会元,怔愣一下,谦虚地接受四方恭贺,心底有些不可思议,对这个夺走他未婚妻的淮南王刮目相看。

他恍惚回府,一阵热闹后,被姜御史叫到书房,姜御史同样感慨万分:“淮阳王有容人之量,不可小觑,如今你连中解元会元,殿试如常发挥,很可能摘得状元,连中三元,放在历朝历代也不可多得。”

沉稳如姜秉文都忍不住激动起来,可一回后院,看到妇人打扮的孔玉霜跪在蒲团上抄写经文,便忍不住头疼起来,上前夺了她的笔劝道:“大喜的日子,写这些作甚,别跪坏了身子。”

孔玉霜感动不已,踉跄一下正要起身,忽然头晕目眩,倒在姜秉文怀中,一阵兵荒马乱后诊出身孕,双喜临门,姜夫人因此自责不已,不再介怀孔玉霜的出身,一家子其乐融融。

孔玉霜有喜之事从孔学文传到王氏耳朵里,再由王氏传到孔玉林耳朵里,王氏说完忍不住催促道:“你比她早成婚了两个月,就没有一点苗头?”

孔玉霜心想这才多久,不出意外接下去几年都不会有苗头了,说不在意那是假的,送走母亲,她胸口闷得慌,索性去找知晓内情的袁嬷嬷吐露心声。

袁嬷嬷如今在府里颐养天年,逐渐把手头的差事交给旁人,平日里看花逗猫,悠闲自在,因为守着同一个秘密,两人关系越走越近。

袁嬷嬷一针见血安慰她:“你是陛下赐婚的王妃,这身份谁也夺不了,慌什么。”

“只怕世事无常,朝堂云谲波诡,何时才能守得云开见月明?怕那时,我已错过了佳期,干看着旁人为王爷生儿育女。”

袁嬷嬷默了默,继续开解:“王爷可以一直瞒着王妃,如实告知,便是他信了你,事成定局,王妃莫要胡思乱想,平添苦闷。”

“是我着相了。”孔玉林心头舒畅了许多。

殿试,姜秉文被点为状元,连中三元,一时间风头无限,入职翰林院正式踏入朝堂,若无意外,得在翰林院干满三年考核业绩,但姜秉文可是男主,熬资历是不可能熬资历的,明年就会因为赈灾有功小升一级,随后跟对了最后赢家晋王世子步步高升,最后坐到首辅的位置,矜矜业业辅佐两代君王,功成身退。

这样的人才,沈明理肯定不会轻易弃了,能拉拢拉拢,拉拢不了就当牛马用。

正在给孩子念三字经的姜秉文打了个喷嚏,摸着平坦小腹的孔玉霜无奈娇嗔道:“你看,孩子都烦了,哪有两个月就给孩子念三字经的。”

姜秉文讪讪,放下书将妻子揽在怀中,一室温馨。

孔玉霜孕中敏感多思,忽然情绪低落下来,默默垂泪:“若姐姐不曾另嫁他人,夫君可会对她这般温柔以待?”

姜秉文连忙表态:“我只对你这般,说实话,你姐姐我都记不得什么样子。况且她那样有主意的人,和我大概相处不来。”

一番情真意切,孔玉霜终于破涕为笑,重新展颜。

殿试不久后,后宫传来喜讯,一个低位嫔妃有了身孕,明帝龙心大悦,直接把人塞给皇后,压力给到了皇后头上,若不能保证龙子平平安安诞下来,那皇后的金册大概不保。

这么一来,如日中天的淮南王府瞬间又冷了下来,目光全盯着宫里去了,柳长史等人心情复杂,唉声叹气,知晓未来的沈明理却非常淡定,这胎是个皇子,但是个死胎,明帝深受打击,被抽走最后一丝精神气,一蹶不振,从此心灰意冷,冷眼看几个王府互相争破了头。

沈明理肯定不会好心跑到后宫指着嫔妃的肚子大喊这是死胎,他悄咪咪苟着准备捡漏。

对比其他势力上蹿下跳,心急如焚,他可太安静了,明帝看他越来越顺眼,时常抓着他推心置腹,沈明理配合着露出羡慕又黯然的神色。

明帝春风得意,故作关心道:“四弟成婚快一年了吧,怎还没听到喜讯,不如朕赐你几位美人?”

沈明理连连推拒,出宫时咬牙切齿,这狗皇帝,专戳人短处。

夜里,抱着香香软软的孔玉林盖着被子纯睡觉时,沈明理还忍不住把明帝拖出来反复鞭尸。

孔玉林在他怀里笑得花枝乱颤:“王爷也有这么幼稚的一面。”

“你也笑我是吧,看招!”

两人在被窝里闹作一团,嬉戏打闹,不知不觉间,他们已经亲密无间,有商有量,沈明理从不隐瞒朝堂上的弯弯绕绕,孔玉林也耐心听着学着,有参与感让她倍感踏实,她喜欢这种夫妻之间平等的交流方式,不像父亲,从不在意家里的吃穿用度,问及朝堂,张口就是你懂什么,妇人短见,永远高高在上地俯视她和母亲,只有对孔玉河才会稍微聊几句学业,责骂的多。

时间一晃而过,举国上下都在关注刘嫔的肚子,暗流涌动,期间姜家添丁,孔玉林差人送去中规中矩的贺礼。

姜夫人撇了撇嘴:“如今当了王妃,知道守礼了,当初怎么…”

“母亲慎言。”抱着孩子的姜秉文不赞同道,“婚书上又不曾指名道姓,王妃就是王妃,和我姜家并无关系。”

“行行行,你们握手言和,是我小肚鸡肠没完没了,不说了不说了。”

孔玉霜倚在榻上,脸上挂着初为人母的慈爱,软言细语道:“我与王妃不在一起长大,哪有什么情分,想来是夫君才华横溢,得王爷看中才有这礼。”

“这话更不能说了,等刘嫔娘娘诞下皇子,还有淮南王府什么事儿?”

这倒是众人的共识。

孔玉林送礼之事没瞒着沈明理,晚间为他量身时细细道来,微微踮起脚用线比着他宽阔的后肩轻声道:“姜家添丁,我让人送了礼,王爷点他做会元,定是极为看中他的才华。”

沈明理略作思索露出了然之色,垂眸看着绕到前方为他量腰围的孔玉林,娇小玲珑,一手就能按住,他目光柔和下来,同样轻声道:“你若不喜和他们家来往,以后这事交给柳长史。”

孔玉林摇头,发上的流珠步摇轻轻摇晃,搅乱了身后烛光:“姜家和其他与王府亲近的人家并无区别。”

沈明理欣喜她能看开,将人揽在怀中像拔萝卜似的晃了晃:“本王是堂堂郡王,还得讨好他们不成,你怎么舒心怎么来。”

孔玉林下巴磕在他的肩膀,笑着点头应下。

时间一晃而过,第二年春,刘嫔在万众瞩目中发动,坤宁宫慌乱后有条不紊地运转起来,皇后亲自守在产房外,转着佛珠念念有词,若诞下皇子,这便是她的孩子。

彼时明帝正在上朝,得了消息后再也无心理政,满朝文武都盼着后宫产子,谁也不愿离去,索性就这么候在大殿,和明帝一起焦急等待,旁人不走,沈明理不好特立独行,揣着手干瞪眼。

漫长的几个时辰后,殿内外火光燃起,上年纪的几位阁老坐在凳上,面如土色却强打着精神,明帝靠在龙椅上闭目养神,心绪起伏,成败在此一举。

“报!”

外边连滚带爬跑进一个小太监,哀恸地跪伏在地上,闭眼喊道:“小皇子…是死胎。”

众人大惊失色,纷纷望向高台,刚起身还未展颜的明帝踉跄一下,脸色灰白跌在龙椅上。

“不可能,不可能!定是有贼子作祟,偷走了朕的龙儿,皇后呢,皇后何在!”

百官沉痛不语,空旷的大殿只余明帝狂怒,不久后,皇后换上素白亲自捧着一方盒子步入大殿,悲愁垂涕。

明帝亲眼看了死胎,痛哭流涕,悲从中来,再也顾不得体面,当着满朝文武的面瘫坐在地,掩面哀嚎,声声凄厉,叫人无不动容。

沈明理随众人跪下,心道哪怕是九五至尊,也逃不过丧子之痛。

余光瞥到皇后怀里的盒子,他不禁反问自己是否太过冷漠,可还没多想,就听明帝慢慢止住哭声,悲愤嘶哑地连下三道圣旨,废除皇后,赐死刘嫔,坤宁宫陪葬。

“皇上!”皇后惊愕失声。

明帝甩开她的手,忍痛不愿再看那个盒子,在苏公公小心翼翼的搀扶下离开大殿,步履蹒跚。

沈明理原本那点唏嘘瞬间烟消云散,目光冷凝,九五至尊是有喜怒哀乐,可他的喜怒哀乐下是血流成河,满地枯骨。

不要同情让你跪着的人。

在这个关头上,没有人敢触明帝的眉头,也没有人愿意为这些人的生死触明帝的眉头,除了少数忧国忧民的忠臣,大部分官员出宫时便在考虑局势,为自己和后代子孙谋划出路。

沈明理一路上都能感觉无数目光落在他身上,评估打量,忌惮防备。

作者有话要说:后天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