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五章(1 / 1)

见卿欢 温词故 1902 字 2022-10-21

“阿窈?”刚在廷尉府处理完事情的温京墨怕来不及,想赶近路,未料会看见温扶桑一个人站在这里,他问:“你在这里作什么?”

“我…”温扶桑瞥了眼还在湖边的人,莫名有些心虚,她下意识侧着身子,让本就不易被看见的人这下彻底消失在温京墨的视线里。

温扶桑抽了抽鼻子,双手合十微微搓了下,抬起头回答说:“刚刚有些头晕就让阿母先进去了,不过现在已经好多了。”

温京墨看她这般动作,眉头一皱,语气带有责怪:“知道冷还不快先进去。”

他曲起手指,像幼时一样,在她额上轻敲了敲,“非得要等到发热了,才知道照顾自己。”

“兄长是指那年塑雪狮吗?”温扶桑也像幼时做错事情一般,手拉了拉温京墨垂下的衣服袖口,“阿窈知道了,下次一定注意。”

说着,温京墨就带着她文清殿的方向去,他笑:“你还记得?”

“怎么会忘?”

京城很少下雪,温扶桑自小到大也就看过两次。一是她刚到净南寺那年,二是七岁时的元日。

那时温扶桑也是第一次从净南寺回府过节,她贪这雪景,但很怕被温丞相和张氏责怪。

温扶桑望了望自己的屋子,光是这不大的屋子,就摆了不少暖炉。若是出去玩,定少不了念叨。

那日的温扶桑不知在窗外站了多久,直到温京墨敲了敲她的房门。

那年温京墨十二岁。

他和她不一样,他自幼不仅会跟着张氏学习医术,也会跟着温丞相学习谋略。

书生气掩盖不住精于算计的狐狸气息,于是人们都说温少爷看着温润如玉,实则不然,最喜就是笑里藏刀。似笑非笑地看着你时,会让你莫名心惊。

温扶桑才不会听信他们,明明她这兄长是这世上顶顶温润的人。她看见这温润的人问她:“阿窈,要和我一起塑雪狮吗?”

温京墨刚刚一直在书房看书,无意远眺时就看她站在窗边盯着这雪景望了许久。

“要!”温扶桑惊喜言于脸上,她迫不及待就想往院子里走。

温京墨抬手拦住她,笑说:“先去把斗篷穿上。”

“好!”温扶桑快速穿好衣服。

“阿窈,等一下。”温京墨从怀里掏出一个棉布袋子,他把这个挂在温扶桑腰腹处的丝带上,又用手将它翻了一面,使之夹在丝带与温扶桑的身体之间。

等他挂了好一会儿后,有丝丝热意慢慢袭进身体里,温扶桑俯身在上面轻嗅了嗅,后抬起头,“取适量独活,枸杞,再取适量草乌,川乌,附子,白芷,防风,准备一些苏木,续断,最后碾成细粉装入袋,可有发热之用。”

“是这样的吗?阿兄。”

温京墨一点也不惊讶她会一下全部说出来,他嘴角噙着笑,手却不算温柔地摸了下她的头,故意逆着意思道:“我们阿窈不是一脸的胸有成竹吗?”

温扶桑抬手理了理被他拂乱的头发,视线不自然地飘忽,还撇嘴道:“你就不能夸夸我。”

温京墨被她满脸幽怨逗笑,“好,阿兄夸你。”他步调放快,声音也随之扩大,“我们阿窈啊,是最聪慧的。”

说着,他随手捏了把雪,朝她掷了过去。

雪球擦着温扶桑的斗篷落地,“阿兄怎能如此!”她气恼着,也捧着雪朝他扔去。

“是啊,”温京墨叹了口气,瞧了她一眼,“你应该是把那日爹打我的模样牢牢记着了吧。”

那次玩得太疯,没在意时间,温扶桑吹了很久的冷风,直接导致了夜里的急病。之后,好几天都是因为受寒而发热的断断续续。

温丞相心疼坏了,又气极了,凶不得女儿,就把自称是罪魁祸首的儿子拖过来一顿打骂。

温扶桑抿着唇浅笑着,过后声音清浅道:“阿兄,一直以来阿窈都该和你说声谢谢的。”

谢谢你一直都在照顾着我,庇护着我。

“怎么突然说这个?”温京墨不在意地笑了笑,“你是谁啊,你可是我独一的妹妹。”

他将手忽然抬起,扶正温扶桑头上的步摇,目光与湖边一直看着他们的人视线对上。

温京墨不咸不淡地移开视线,他的手顺势往下,理好温扶桑的碎发,“你心悦他?”

温扶桑心下一颤,眼睫不自觉抖动:“谁?”

“萧季和。”

温京墨收回手,“我是廷尉,负责的是管理天下刑狱。”他啧了声,云淡风轻道:“要是这点观察力没有,那我怎么做事?”

“更何况,你是我从小看到大的妹妹。”是会心有灵犀的。

“行了,阿兄先走了。”温京墨甩了甩衣袖,“阿兄得对得起你那句谢谢,所以你别耽搁太久。”

他忽然淡淡的语气让温扶桑听不出话里的情绪来,等她想说些什么时,萧季和已经站在她的眼前了。

“走吧,”萧季和仿佛不知道他们刚刚是在讨论自己一样,随口对着她道。

“嗯?”只顾着看他眼睛的温扶桑没有听见他说什么,也忘了看他的说话时的唇形。

萧季和盯着她看了一瞬。

这一瞬,原本安静的空气好似更加静默,像是小径旁的绿丛上的一滴秋露落在石板上都能听见声音。

突然,萧季和像是明白了什么,朝她走近了一步,然后低下身,唇贴近她的耳朵,“我刚刚说——我们走吧”

他离的距离不算近,也不算远。是远看暧昧,近看疏离的程度,礼貌程度被把握的刚刚好。

但对于温扶桑来说,却是猝不及防。

许是他刚刚去过湖边,他身上的草木清香混入了清爽的凉意,却吹的她脸部发烫。

温扶桑猛地后退,脚下抵到的石板使她身子晃悠了一下。

萧季和一把拉过她的手臂,借势把人拉近自己,他抬手拨正了她头上的步摇,嗓音夹着笑道:“你这是故意的?”

温扶桑:“?”

萧季和:“故意想让我扶你?”

“……”

温扶桑羞红了脸,刹时想起下午茶楼外的那句“我曾见过你的。”

气血一下涌上脑门,她鼓足勇气,不顾开口还是带着磕绊道:“你…你…不知羞耻。”

温扶桑抬起头,一双秋水翦瞳湿漉漉地看着他。

她尽量稳着声调,想强硬些,可嗓音却还是软的:“我们明明都不算相识,更何况说发乎情。但即使这样,你都不能够做到止乎礼。”

“实难为君子。”

“作君子如何?不作君子又能如何?”萧季和将她扶好站直,手却一直没松。

君子是什么?能追求人吗?

“你!”温扶桑撇开视线,自认说不出话来。她白净的脸上仍挂着绯红,不知是羞的还是气的。

他果真带着男儿郎的劣性。

想到这个的温扶桑气极了,少女的娇态也显了出来,她鼓着嘴,眉目里都是恼怒。

可萧季和好似不觉事情的严重性,他笑了笑,然后变本加厉一样,抬手戳了戳她鼓起的脸。

趁着温扶桑还没反应过来,他又俯身靠近她的耳朵,一字一句认真道:“温扶桑,我是藏于心了。”

你得知道,你是被我藏在心里了。

温扶桑怔松着。

耳边近距离的话语是如此清晰。

只是,拆开了看都能明白。怎么合在一起,温扶桑就彻底愣住了。

发乎情,止乎礼,藏于心。

原来是这样的吗?她不知道了。

“小姐,”月白的叫声愈来愈近。

愣在原地的人还是毫无反应,刚刚说话的反倒是离开了。

月白认出了萧季和。

虽然她家小姐下午否认了,但她也记得小姐同她说过一句话:“事出反常必有妖”。她是无条件相信她家小姐,但这心里却总留有疑惑。

月白没敢看他,只好快步走到温扶桑身边,“小姐,你好点了吗?夫人让我叫你进去,说是时辰快要到了。”

温扶桑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然后叫了她,“月白,”

“嗯,月白在。”

温扶桑深深看了她一眼,随即便垂下眼眸,叹了口气:“算了,”她低呢着:“好像不是梦。”

月白被温扶桑弄得不明所以,她不解问:“小姐?”

温扶桑摇了摇头:“没事,我们走吧。”

月白跟在她身边,小姑娘心直口快,想到什么就说什么,“小姐,为什么你每次见过萧将军后就…就反应不正常?”

她拧眉想了想,刮净脑海才终于想到了,“对,就是害羞。像是小姐你教我的那句—美人既醉,朱颜酡些。”

温扶桑失语扶额,知道月白这是说自己像是喝醉了般脸红羞涩呢。

她只好红着脸恼道:“并没有你说的这样。”

月白噢了一声。

小姐说没有,那便是没有了。

但小姐刚刚又是承认了那位俊秀男子是萧将军,看来只要是问小姐关于萧将军的事,小姐都会反着说话。

可这是为什么呢?

月白搞不懂。

小径上的主仆二人各有心思。

走进文清殿后,温扶桑也撇去了自己刚刚心里一堆乱七八糟的情绪。

因为她发现,理清了半天,最终围绕的中心也都是“萧季和”这三个字。

于是索性不再理了。

温扶桑坐到张氏身边,叫了声阿母后,便低顺着眉目,一言不发。

张氏以为她还是心情不虞,给她添了杯茶水后就一直握着她的手,以示安抚。

温京墨不随她们同坐,他坐在东边第二位。皇帝坐北向南,因此他右边即东边第一位,坐着的便是今晚宫宴的主人公,萧季和。

皇室一族还没到,宴席上的人还都三三两两。

姜怀若绕过温京墨坐到萧季和身边,他大剌着姿态,说话却悄声的:“萧季和,你真回府沐浴去了?”

“……”萧季和目光轻轻瞥过他,脸上是一副不想同他讲话的模样。

他越不想说,姜怀若就莫名越兴奋。

噢,原来是闻到了真相的味道!

他递了一个眼神过去,意思:我懂。

“我可是看见了温家那位,果然如传闻啊!”姜怀若啧啧出声,煞有其事地摸着下巴,总结般:“这应该挺惹人怜爱的吧。”

这厢萧季和还没出声,旁边的温京墨自顾自地添了杯茶。

水从壶出的时候,他凉凉的话也从嘴里说了出来,他说:“我这妹妹,不提旁人,光是自家人就疼爱不过来。”

毕竟是当着别人家人的面,姜怀若讪讪道:“原来是温廷尉,一直以来只闻其名,未见其人。今日一见,果然非同一般。”

温京墨朝他淡淡笑了笑,不过很快就把目光移到了萧季和的身上,“萧将军,你觉得呢?”

“的确如此,”萧季和回视他,气场毫不逊色,“叫我于千千万万人中一眼就难忘。”

作者有话要说:美人既醉,朱颜酡些。——《招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