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邱：“大人在这儿，瞎说八道什么，还不快闭嘴！”

“何大人，小邱哥，我没、没瞎说，真的有女鬼，验尸房那边……”那衙役惊慌失措道，“我亲眼看到有个女鬼伸着头从廊下爬过去了……千真万确！”

“大人？”

何子钰眯起眼：“过去看看！”

不多时，几人便赶到验尸房门口。木门敞开，来回摆动，正吱嘎作响。门洞内漆黑一片，一丝光亮都没有。

小邱：“大人您看那儿......”

何子钰举目望去，看到一旁的回廊木板上有少许歪扭的水渍湿痕，神色一定。

“走，去屋内看看——”

进到屋内，十余具尸首横陈其中，四下寂静无声，看似并无异样。

小邱蹙眉：“大人，属下怎么觉得里头……寒气森森的。”

旁边那衙役一听，越发来劲了：“是吧是吧，小的也这么觉得！小的还亲眼看到女鬼了！”

何子钰缓缓步入屋内，四下环顾，目光从几具尸身上一一扫过。

最终，她的目光落在不远处地面的几片水渍上。

那水痕从门口蔓延至屋内，似透雪光，在昏暗的室内隐隐发亮。

何子钰眸光一闪。

衙役扯扯小邱袖子，小声道：“小邱哥，咱们何大人看起来文文弱弱的，胆子倒大的很呐，连鬼都不怕。”

小邱：“你以为都跟你似的！”

何子钰忽而抬头，看向那衙役：“你记不记得，刚刚你看到的女鬼，是什么模样？”

衙役想了想，正色道：“那个女鬼是长头发，大白脸，嘴巴红红的。”

小邱听得翻了个白眼：“你这说了跟没说有什么两样？”

何子钰：“那你看到她穿什么衣服了吗？”

衙役心有余悸地摇头：“那女鬼趴在地上爬，小的从廊外看过去，只看到她的头在动……”

何子钰沉吟半晌，眼睛一垂，复又抬起，面色如常地走回门口，淡淡道：“许是你看走眼了。”

衙役：“可是刚才明明……”

他还要说话，给何子钰轻轻地扫了一眼，立马闭上了嘴。

“好生看守此处，不许擅离半步，更不许再胡言乱语、危言耸听。”

衙役垂下了头：“......是。”

小邱跟着何子钰离开，一出院子就忍不住问她道：“大人，刚刚……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不是说了么，也许是他看错了。”

小邱：“可属下没觉得他在胡说，您也瞧见回廊上的印记了，那分明是有什么东西过去过……”

何子钰伸手在他手臂上一按，打断了他的话：“小邱，你记不记得今天有谁来过？”

小邱一愣，略略思索过后，啊了一声：“大人是说……”

“之前我一直想不明白，为何对方非要费这么大周折下这蛊毒，如今倒是有几分眉目了，”何子钰微微笑道，“本来，这个案子线索这么多，有如一团乱麻，难以理清，但今日这一出，倒似拨云见雾，让人豁然开朗了。”

她一顿，收敛了几分笑意，嘱咐他道：“验尸房那边，你留心看好，院外再多加两个人把手。”

“遵命，”小邱迷惑道，“可是大人，为什么要这么做？莫非......还真有鬼不成？”

何子钰莞尔：“若真是鬼，凭你们几个，抓得住么？”

小邱语塞。

“对了大人，之前您让属下去查乔家的底细，不久前已有些眉目，”小邱道，“据漕.帮那边的兄弟回报，乔家的生意做得很大，跨越南北两地，货运安全是一个大问题，他们和水运、陆运的那些走货帮.派相交多年，关系很深。”

何子钰闻言，眸光闪动：“果然如此。”

小邱又道：“是啊，乔家表面与世家结交，实际与黑.道也有关系，实力不可小觑。不过，属下不明白，这件事和忠勇侯府的命案有什么关系？”

何子钰在书房门口停下了脚步。

她转身走到阶，望着院内草地上那一层薄薄的雪色，声音渐低：“我有一个猜测，只是眼下......尚不能确信。”

雪下到深夜才停，天光微亮时，空中又飘起了雨。

一大早，沈同就来了刑部。

何子钰听到下人禀报，忙出门去迎。

沈同今日穿了一身银灰色云缎长衫，玉带束腰，长身玉立，身边随从为他高举着一把油纸伞在头顶，正朝着她书房走来。

他们主仆二人身后，还跟着一名女子。

沈同提步走上台阶，望向何子钰：“何大人，你要的人，我带来了。”

他话音落下，跟在他身后的女子便缓缓走上了前。

“下官楚云纱，见过何大人、邱衙司。”楚云纱向他们盈盈一福。

她身形高挑，通身穿着黑色，连脸部都以黑纱覆盖，眉心处有一粒朱砂，殷红如血。

沈同：“楚姑娘是鸿胪寺负责巫蛊占卜的女官。”

何子钰回了一礼，客气道：“有劳楚姑娘特意跑一趟，我手头有一桩案子，看死者的情形，兴许是中了蛊毒，所以——想请姑娘看看到底是什么蛊毒，又是如何下的蛊。”

她给小邱使了个眼色，小邱心领神会，连忙转身去倒茶。

“二位都请坐吧。”

楚云纱：“具体的情形，都督已经和下官说过了，下官都斗胆猜测，这种蛊虫应该是被种在人颅内，所以大人才会在其耳内闻到苦味。”

“颅内？”何子钰微微变色，“这蛊虫还能种到那种地方去？”

楚云纱点头：“可以是可以，但不容易，我也只是在古籍上看到过记载。据那文中所载，要想将蛊虫种在人颅内，非但要喝下蛊虫的蛹，还须每隔三日就服用饲饵，引其通过心脉入人颅部。”

小邱倒吸了一口凉气：“真瘆人......如此大费周章，这蛊毒到底是有什么用处？若只是为杀人，买些□□不就得了，下这蛊未免也太麻烦了。”

楚云纱的目光突然停留在小邱脸上，一动也不动。

小邱眨眨眼睛：“怎么了，我、我说错话了？”

楚云纱摇头，似乎是笑了一下：“没有，只是下官也不知道这种蛊有何作用，古书上只记载了下蛊之法。”

她戴着面纱，看不到清面容，但观其目光，竟似是有......娇羞之意。

小邱呆头呆脑、毫无所觉，何子钰握拳轻咳一声道：“其实关于这蛊毒的用处，我如今大概可以猜到一二。不过，我还想知道有没有法子可以抓到那下蛊之人？”

楚云纱道：“会下此种蛊毒之人，一般不是寻常之辈，苗族中人，有像下官这般毫不掩饰苗族身份的，也有看似已与汉人毫无差别的，要找出下蛊者，谈何容易？”

沉默许久的沈同忽然开口道：“要在茫茫人海中找出此人自然很难，但若是能想办法引蛇出洞，岂不容易许多？”

何子钰：“引蛇出洞？”

楚云纱思索片刻后道：“这背后下蛊之人，必是于巫蛊之术道行极深者，要想引对方出来，可不容易。”

“楚姑娘可知道什么门路？”

楚云纱：“精通蛊术之人，自然会对苗蛊秘籍或是一些稀有蛊材有兴趣，只是这些东西本来就极难得到......”

她眼睛一亮：“听说大庆皇宫中有不少好东西，何大人不如——”

话未说完，却听咔哒一声，是沈同突然放下了手中的茶盏。

楚云纱面色微变，飞快垂下了眼睛。

沈同悠悠道：“能说的楚姑娘都说了，答应何大人的事我已办到。过会儿我还有事，差不多该告辞了。”

“都督，这......”

她一抬眸，触及对方透出几分幽冷的眼神，暗中一滞，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看来楚云纱方才想往下说的话，多半是不能说的。

半刻钟后，何子钰带着小邱，一路送沈同和楚云纱走到院外。

眼见楚云纱屡屡回头往后看，小邱不禁道：“楚姑娘是不是落下了什么东西？”

楚云纱忙摆手：“不是的，下官只是......有句话想问问邱衙司。”

小邱一愣：“这样啊，你问就是了。”

楚云纱睃他一眼，飞快垂首道：“不知邱衙司......可有婚配？”

小邱愕然，这才反应过来，登时闹了个大红脸：“我......这......还没有！”

楚云纱一笑，低着头不说话了。

小邱咽了口唾沫：“你看上我了？”

话音刚落，小腿肚儿一痛，是何子钰从后面伸腿踹了他一脚。

他一个趔趄，连忙清了清嗓子道：“不，我、我是说......”

楚云纱柔声打断他道：“若是邱衙司不嫌弃，过两日的灯会，下官想......和你一起游船看灯，你觉得可好？”

小邱呆呆地看着她：“好是好，可是你怎么......”

“怎么什么？”

小邱摸摸鼻子：“姑娘......怎么会想找我一起去呢？实话说，您看这儿的几个人，何大人官职比我高，模样也比我好，人还和气，更不提还有沈大都督......”

何子钰无语：干我何事？

沈同负手站在一边，神色淡然，看似并无所谓。

楚云纱看了何子钰和沈同一眼，轻声道：“说几句冒犯二位大人的话，何大人虽一表人材，却实在文弱了些，至于大都督......”

话没出口，见沈同一眼望过来，楚云纱立马就闭上嘴不说话了。

何子钰：“都督，楚姑娘到底是姑娘家，您这么吓唬人家不太好吧？”

沈同挑眉，嘴角微扬地望着楚云纱：“楚姑娘，我——吓着你了么？”

楚云纱强笑道：“那自然......是没有的。”

沈同皮笑肉不笑地睨了何子钰一眼：“看不出来，何大人还如此怜香惜玉。”

何子钰好脾气地笑了笑，默默地在心里翻了个白眼。

就在此时，几人忽然听到院外传来一阵异样的骚动，有人的呼喊声，当中还夹杂着兵器的声音。

突然，一个身影闪现在院门附近，略微一停，随后竟朝何子钰和沈同所在之处猛然扑来！

那人披头散发，衣衫不整，一双眼睛睁得极大，看起来恨意滔天，竟是一名女囚犯！

她手中举着一根尖利的金钗，朝着何子钰直直地冲过来，尖声道：“狗官，拿命来！”

小邱脸色大变：“大人！”

作者有话要说：么么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