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星恒脚步生生顿住，不过不是因为姜灵说的话，而是被姜初宁和程雪音两人同时拉住了。
二人同时把他往姜灵面前一推。
想溜，哪有那么容易。
顾星恒眯眼看了看这两个没良心的，转头对姜灵散漫道：“有什么指教？”
他刚刚还有说有笑，现在对着她就是一脸冷漠，姜灵顿时又气又委屈：“顾星恒，你确定要和她在一个连导演都没有的破剧组浪费时间？”
被她指着的姜初宁：“……”
吵架不好，她不想吵架谢谢。
顾星恒冷下眉眼，“姜灵，我说过不会考虑接那部电影，你别在这胡搅蛮缠。”
“你不喜欢这部，还有别的！”姜灵气急败坏，“你想拍什么就拍什么，衍川有的是资源让你挑，她呢，她连个导演都找不到，就只会让人看你笑话！”
姜初宁心想，他可不是为了她，在这撒气也没用啊……
这么想着，姜初宁拿手背拍了拍他的胳膊，一本正经道：“她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喔……”
顾星恒无奈看她一眼，这是捣乱呢，还是捣乱呢？
姜灵本就讨厌她这副油盐不进，全然不把她放在眼里的态度。
看他们旁若无人亲近的样子，只觉得她就是故意做给她看的，更气了。
“不过，”姜初宁看着姜灵继续说道，“就算这样，他还是不想和你拍戏，真可惜……”
她表情诚恳，好像是真的在替她可惜，还是一副安慰的语气。
程雪音差点笑出声，还好忍住了。
最后，姜灵也不知道是被谁气走了，走之前还撂下一句狠话，“那导演你们就慢慢找吧。”
程雪音目瞪口呆：“她这什么意思……”
姜初宁叹道：“就是让你找不到的意思。”
讲道理，以衍川在圈内的地位，她还真不是随口说说。
程雪音看着姜灵离开的背影，状似后悔地感慨了一句：“欸，还是离衍川太近了，她才能动不动跑来闹腾。”
小插曲过后，程雪音还没忘记前面被打断的话题，话锋一转，又兴奋道：“对了对了，还有屹秋学长，他说不定有时间呢？”
“您怎么想的呢，”姜初宁两只手夹住她的脸左右晃了两下，笑得毫无感情，“让人刚拿完金棕榈，来执导小网剧？”
“那别人不行，你们的交情，就问问他能不能救个急还是可以的吧……”程雪音脸被她揉得，话都说不清了。
姜初宁面无表情：“谁跟你说我们有这种交情了？”
一旁的顾星恒神色怪异地看着她：“你们现在关系还很好么？”
姜初宁：“……很久没见了。”
这什么表情，什么叫还很好么？
“你就问一问，问问嘛~”程雪音开启撒娇大法。
姜初宁嫌弃地推开她，想想也是没更好的办法：“我试试吧。”
程雪音欢呼一声抱住她，然后想起了另一件正事：“对了，奶奶他们喊你和洵之哥有空来家里吃饭，你别忘了和他约时间啊。”
两日后的晚上，姜初宁抱着一盆小植物出现在顾洵之的家门口。
那日她回去想了想，虽说找他帮忙的是顾星恒，但她也不能什么表示都没有。
思来想去，也不知道能送他点什么。
找顾星恒打听他的喜好吧，还被他贼兮兮地揶揄了好久，也没问出什么能送的。
想想他能缺什么呢。
后来她在南边的玻璃房里，灵光一闪。
虽然从没听人说过，但她第一次进这个公寓的时候，莫名就觉得，他应该挺喜欢养植物的吧……
姜初宁低头看了看手上的礼物。
这株风季草，可是她花了一百多万拍的稀有品种，今日下午刚刚送到。连这个小花盆也是出自艺术家之手，想必够有诚意了吧！
随他放在书桌还是哪个角落，总之她心意到了就行。
但她还没想好该怎么说……
过来之前，她只是说有事找他，问他什么时候在家。
顾洵之开门时，就看见她表情呆呆地抱着一小盆植物站在门口。
微卷的长发披散在肩头，衬得未施粉黛的脸更小了，裙子外随意套着件外套，脚上还穿着一双毛绒绒的拖鞋，显然不是什么出门的打扮。
姜初宁站在门外看着居家的顾洵之，一时觉得有些陌生，大脑突然就宕机了一下。
顾洵之有耐心地看了她几秒：“不是有事找我，不进来吗？”
“哦。”她应了声，就往门里走。
走了几步，她猛然反应过来——
【？？？我进来干什么呀！】
【在门口把东西给他然后问他什么时候方便去舅舅家吃饭就好啦！】
顾洵之站在她身后，好整以暇地看着她圆润的后脑勺，等着她的反应。
几秒后，姜初宁在尴尬和懊恼中慢吞吞地转回身，轻声道：“我就不进去了……”
“我就是过来问问你，什么时候有时间去程家吃个晚饭。”
顾洵之没怎么考虑就回她道：“明天，可以么？”
姜初宁点点头，“那我和他们说。”
然后又想起什么似的，把手中的盆栽递给他，快速道：“这个是送给你的，之前那个导演的事情麻烦你了，谢谢。”
【他会不会觉得我送的礼物很随便啊……】
【但这很难弄到的诶，他应该认得出来吧？】
顾洵之接过，拿在手上认真端详了几眼，半晌，扯出一个散漫的笑：“不麻烦。”
姜初宁心下莫名松了口气，任务完成，“那我就先回去了……”
“你不要告诉我么？”顾洵之出声打断她告辞的话音。
姜初宁愣在原地，粉唇微张，轻轻吐出一个音节：“啊？”
告诉什么？
顾洵之唇角虚勾，眼神示意了一下手上那一小盆，“这个，要怎么养？”
…
几分钟后，姜初宁坐在他的书桌旁，默默地在纸上写着一大堆养护人员告诉她的注意事项。
这个植物不止价格贵，本身也很娇贵。
水多了少了不行，直接晒太阳不行，完全没有光照也不行，气温湿度甚至浇水的时间都有不少要求。
难，真难啊。
活着真不容易……
顾洵之将风季草放在书桌上，听见她不着边际的想法，扯了扯嘴角。
在她手上活着，是挺难的。
写了大约有半张纸，姜初宁悄悄抬头瞄了一眼。
顾洵之靠在书桌旁，眼神专注地打量着，指尖轻轻碰了碰它的叶片，一触即离。
看起来应该是挺喜欢的吧？
想到送的礼物被人喜欢，她不禁弯了弯嘴角，心里轻松不少。
写完注意事项交给他，顾洵之道了声谢，也没再用别的什么理由留她。
姜初宁回到楼上，想着明天要和外婆他们一块儿吃饭，躺在床上不禁有些发怔。
她想，如果没有之前那个梦，其实现在这样是很好的。
她有限的记忆里，母亲生下她后，身体一直不算好，在她五岁时就去世了。
父母是联姻，没什么感情，所以没过多久，父亲就和他的初恋再婚了。
包括她的继兄姜言彧，也是父母结婚前，父亲和他初恋情人所生。
继母倒是不苛待她，甚至对她拿着母亲的股份也没有异议。
从小到大，只是单纯地无视她而已。
姜言彧也无视她，只有姜灵讨厌她。
在那个家，她就像一个外人。
所以，她更愿意住在舅舅家里，总是常年不回家。
大学毕业回来后，外婆身体也一直不好，老人总觉得，她一直这样一个人很孤独。
总想着，要给她介绍什么青年才俊、世家公子。
姜初宁不忍心拂了她的意，但是要见陌生男人相亲什么的，对她一个不喜欢社交的人来说，实在有些为难……
后面机缘巧合，跟顾洵之订婚，才终于从这个两难境地中解脱出来。
毕竟她习惯了一个人，是真的无法想象，将来要有另一个人全然参与到自己的生活中来。
和顾洵之结婚，简直是一劳永逸的办法。
而且她都在这里住出感情了，想想还有些舍不得。
但他们的协议总是要结束的。
她不希望顾洵之原有的轨迹被她往不好的方向改变，也不想自己的结局有往不好的方向发展的风险。
可现在要是退婚，她完全可以想象，外婆他们难以接受的样子。
就算成功退了婚，那不是又要像之前那样被安排相亲了……
还是说再另找一个愿意协议结婚的对象？
这些事倒是可以之后再说，问题是这婚也不能无缘无故地退了吧。
直接跟顾洵之提吗，这样违反合约，很没有契约精神不说，岂不是亏大了……
当初为了合约关系的稳定，以免任何一方随意出尔反尔，合同里也写明了，在协议期间内，双方都不得无故退婚。
也就是说，如果不是对方做了合同内事先约定的禁止行为，都算无故退婚……
她完全找不出合适的理由诶……
就算她不怕违约也要退，家里问起来，自己更是没法交代。
最好还是由他主动提出……
到时候她就可以说是他们感情出了问题，顾洵之不喜欢她了，顺便伤心个三年两载的，还可以有借口躲一躲长辈催婚什么的。
她越想越觉得，这样或许是最合适的。
不过当务之急还是屹秋学长那边，她得找个机会见一面……
这要怎么开口才好呢。
姜初宁心头被事情压着，过了半夜才沉沉睡过去。
翌日，她睡到中午才醒，下午把自己收拾了一会儿，没过多久，顾洵之就从公司回来接她一起去程家。
程家别墅在上西区京水湾，离这里半个小时左右车程。
车子沿着还算平缓的山路主道行驶上去，不多时，一座英式建筑在道路尽头显现。
姜初宁看了看两个人手上的订婚对戒，好险，她出门的时候都忘记了。
还是顾洵之提醒她，才想起来回去拿。
下了车，姜初宁照例挽着他的手进去。
这一回生二回熟的，现在对于这种程度的肢体接触，也没从前那么不自在了。
一进客厅，就听见程雪音说话的声音。
客厅里一家人都在，见他们来了，立刻亲亲热热地迎了上来。
程母温婉道：“初宁和洵之来啦，快进来坐。”
姜初宁的语气比平日多了几分亲切和热络：“舅舅、舅妈。”
“程伯父，程伯母，”顾洵之语气恭敬温和，“回来这么久，一直没过来看你们，失礼了。”
程父很是和善，笑眯眯道：“哪儿的话，才回来这么几天，公司事情很忙吧。”
顾洵之笑着应是。
礼物都是早就精心备下的。
顾洵之这样的，一贯很讨长辈喜欢。
温文尔雅、从容高贵的外表，欺骗性太强了。
看似体贴周到，不过是教养和习惯使然，实际上人淡漠到了极点。
不过打个招呼的功夫，顾洵之就听着身边的人想了一堆有的没的，唇角忍不住勾了勾。
程父程母身边还有一位容貌清隽的年轻男子，姜初宁笑盈盈地和他打招呼：“榭哥哥。”
周榭淡笑着对他们点了点头。
周榭是程父好友的儿子，自小父母双亡，被接过来抚养长大。
他年长了她们几岁，因为总是一副不苟言笑的冷淡性子，姜初宁小时候还有些怕他。不过时间久了，就知道他这人面冷心热，也就是看着严肃了点。
周榭大学时就是京大医学系出了名的高材生，是那一届的理科状元。如今在程家的私立医院工作，对外人而言，他和程家的少爷也无异。
姜初宁看程雪音的样子，刚刚是不知道又和他闹什么别扭了。
她环视了一圈客厅，问道：“外婆呢？”
“在这儿呢。”程老太太看见他们，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
姜初宁循声望去，管家薛姨扶着老太太从另一侧的门走了进来：“刚刚啊去花园散步去了。”
看着老人家气色不错，她放心了一些。
一直到吃饭前，程老太太都拉着姜初宁和程雪音说话。
顾洵之则陪着程父、周榭他们一道聊天。
老太太倒是没那么好糊弄，话没说两句，就问起前面大半年的事情：“我听说洵之出国这么久，都很少回来陪你？”
姜初宁心下讪讪：“没有啊，您听谁说的，是不是因为我很少带他来看您。”
程雪音在一旁低头吃水果，不敢吭声。
“看不看我不要紧，要紧的是他对你好不好。”
“怎么不好，他其实经常抽空回来的，”姜初宁睁着眼睛说瞎话，“回来的时候我们都在家呢，那别人肯定不知道啊。”
程老太太拍了拍她的手：“那就好。”
“洵之这孩子是哪哪都好，可我有时候就是觉得吧，他对你还不够上心。”
姜初宁心想，不愧是您，眼光真毒。
他要是上心就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