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 2 章(1 / 1)

四月初四,应当早就回暖,可是突如其来的季雨总令人头疼。

明明今早还好好的,突然又阴雨连绵,也不知道何时能停,毕竟魏扬灵可没有小厮在外面候着,万一淋了个落汤鸡,又要为襄城的饭后闲谈之资添砖加瓦了。

明亮而庄重的宣政殿内,冷风无处不入。

魏扬灵心不在焉的用指甲抠着朝服袖口上的虎纹,她对这个纹路很是不满,显然不喜爱极了。又静悄悄的看了右手边不远处的文官,同样是五品官员,人家袖子上就是白鹇纹,高贵之姿,比她的老虎要好看许多。

大抵是她的目光太过深怨了,引来了那位白鹇文官的注意。他望了过来,微微抿唇一笑,长得倒是比大家闺秀还要精致不少。

魏扬灵记得他,是工部尚书家的公子,早些时日没见过,混了个闲置五品侍郎来当。名字她不太记得了,只晓得侍郎的职位比她要轻松不少。

朝堂之上,多是糟老头子们唾沫横飞,她不爱听那些文绉绉的话,只专注的抠着袖子上的纹路,便也有不少进了耳朵。

“国师机智过人,乃大周之幸事。”

“谢陛下夸奖,臣愚钝,多是上天帮扶。”

“这般如此,有国师常伴左右,朕也安心。”

魏扬灵偷偷掩唇笑了出来,不禁腹诽,若真是上天帮扶,它怎么没告诉你今日下雨,也不至于这册封之日,如此简陋,礼制都省了。

这年轻国师,多的是官员对他不满,朝堂之上,文官武官,没几个好脸色的。

自有枪打出头鸟,丞相大人无故被压一头,心中正是怒火无处发泄,上前一步,拱手作揖,“陛下,臣斗胆,国师大人既说是上天帮扶,又为何不知今日降雨?”

年轻国师镇定自若,一双好看的丹凤眼微微上挑,瞥了丞相一眼,轻声笑了出来,带着些许嘲讽,“何以见得?便是天机,自不会是这等小事。无礼制,也不碍大周荣盛。”

“爱卿说的好。”他一句话惹得高处的皇帝高兴,摆了摆手,“丞相,国师说得对。”

丞相也只好打碎牙往肚子里咽,腹诽几句陛下偏心偏到狗肚子里去了。也更对那趾高气扬的国师不满了,估计心里也在骂这江湖骗子。

朝廷本就是暗潮涌动的地方,多是尔虞我诈的时候,站在这里,可万万不能出神,一不留神就很容易被人挖坑跳了,比如现在。

魏扬灵只是抠了抠袖口的细纹,突刚一抬头,便与那些糟老头子们大眼瞪小眼,心想不妙。

果然就听见那趾高气扬的国师轻笑了一声,穿着和其他老头子一样的官服,偏偏就他好颜色,“魏小将军英姿卓越,想来可轻松应对。”

魏扬灵愕目,被堵的没话说,眉头一皱,什么?谁英姿卓越?轻松应对什么?

站在前不远处年轻的国师大人还抿着笑,意不达眼底,反而若有所思的看了她一眼。

魏扬灵很是气闷,当下便知晓刚才偷笑肯定被看见了。他是后背长了几双眼睛啊?光盯着她了?

整个朝廷远不止她一人对这“妖言惑众”的国师不满,多的是官员心里不屑。

这才刚下朝,连台阶都没下一步就有人开始抱怨,胆子倒大,也不怕小心眼的国师记仇,唉声叹气一片。

灰蒙蒙的天空,雨也不见小,反而愈下愈大了。

而朝堂外多站着那些官员的随从,其中就国师大人的随从最多,光是拿着大氅的就有三个。

他身着官服,慢悠悠的从魏扬灵身边走过,别有深意的看了她一眼,并不是什么好眼神,大抵是看了会让人气的跳脚的那种。

而就连旁边不远处的那白鹇小子也有三个侍从接送,好不气派。

“我听说,这国师是个病秧子?这都四月天了,还带着暖炉,披着大氅。”

“可不是么,说是打娘胎的身体不好。”

魏扬灵在后面听着,冷笑一声,他刚才那一眼,可没让人觉得他是个病秧子。

“魏小将军?魏小将军?”

寒雨朦胧,等她回过神来,大堂只剩她一人了,周围的那些文官武官早就走了有一段距离。

叫她的是一位穿着蓝灰色衣服的小宦官,年纪尚轻,怀里抱着一把伞,笑容和善,“今日雨大,早些时候七皇子就让小的拿着伞在此候着了。”

魏扬灵看了看外面的雨势,越来越大,一时半会也停不了。前面不少的官员已经坐上软轿了,一眼望去,最奢华的无非就是那新册封的国师的软轿,好不显眼。

她对着那瘦小的宦官点了点头,接过他递过来的油纸伞,“多谢。”

“不敢,您折煞小的了。”

红色宫墙外,任雨滴捶打,早就有了一名男子在外等候,他身着青色衣裳,怀里抱着白色大氅,面色着急,远远的看着魏扬灵走了过来,急忙上前迎去,“为何不带上沈渔,空让人担心,没有淋湿罢?”

薛江眉头紧皱,把大氅披在她身上,一字一句在责怪她不带随从去上朝,这要是出了什么事情,连个通风报信的人都没有。

不过就算带了,该来的还是要来。比如现在,她不就被人摁头接下了一份差事。

“没事的,你想太多了。”她努力扯出一抹笑容,可是坚持不到一会儿,就被兄长大人给拆穿了。

“没事?我都听说了,皇上派你去秋谷山剿匪,你伤还没有好,身体受得住?”薛江对这件事很是不满,朝廷那么多人,难道还找不到一个能剿匪的?偏要还受着伤的魏扬灵来。

“这也是没有办法。好了,快走吧。”薛江的唠叨她从小听到大,特别是她随祖父上战场受伤回来的那段日子,耳朵都长了茧,但她确实对这位表兄没有辙。

国师府,长廊外,曲径幽处,空气中夹杂着绿叶的清香,娇贵的牡丹被雨滴打得摇曳不止。

屋里不与外面相似,明明是四月天了,温长容还抱着暖手炉,穿着厚厚的大氅。

他皱着眉头,诗写了一半,便把笔给抛了,心绪不宁,“你说什么?不知本官是如何在将军府外?难不成本官是自己出去的?”

青玄青杨跪在地上,缄口不言。他还真是自己出去的。

青杨青玄摸不透他的想法,也不敢贸然开口。可看主子的模样,他明显把这件事忘了个干净,就算说出事实,估计会挨一顿骂。

温长容不悦的看着面前这两尊一动不动的“石像”,勃然大怒,拿起砚台就砸,“没用的东西,去查查将军府。”

“是。”话音刚落,两尊石像瞬间消失,屋内只剩下清冷的风声,还有剧烈的咳嗽声。

温长容用帕子掩唇,咳嗽一阵一阵的,捎带着压抑。咳得太过厉害,就连那双好看的丹凤眼也氤氲着水汽,眼尾微红。

他脸色煞白,可是偏偏模样精致,上挑眉眼,是个身娇体弱的病美人。

美人大多脾气都不太好,特别是小心眼又爱记仇的国师大人。

午时一刻,将军府已经备上饭菜了,三菜一汤,色味俱佳,均是薛江亲手准备的。他敲了敲桌子,把还看着窗外出神的魏扬灵敲醒,“你呀,得要改改这走神的臭毛病了。”

她有些心不在焉,动了几下筷子,目光又往窗外看去,蹙紧眉头。又转头郑重其事的问薛江,“兄长有听到奇怪的声音吗?”

薛江有些错愕,他不会武,对外面的风吹草动本就不敏感,听她提了一句顿时打起了十二分精神,“没有,出了什么事吗?”

魏扬灵扯了扯嘴角,摇头,“没什么,快吃吧。”

而就在将军府侧厢房屋顶上,有两道身影趴着,远远看去竟与屋顶融为了一体。他们屏住呼吸,任由雨滴砸落,竟一动也不动。过了半晌,等到主屋又重新响起声音,他们才松了一口气。

青玄抹掉了脸上的雨水,咬了咬牙,心跳还未平稳下来,“没想到魏小将军如此敏锐。”

如果他们的身形再慢一点,估计会被这魏小将军抓了现行。

青杨比青玄要更加了解这位将军,从刚开始就很谨慎,“她是上了战场的人,不容小觑,我们要更加小心。”

屋里两人还在闲谈,魏扬灵动了几下筷子,突然想起了什么,“是纯月初了,祖父有信回来吗?”

薛江摇了摇头,“无。”

魏老将军是大周国的开国元老,从舞勺之年就在战场摸爬滚打,拼尽性命才到了如今的大将军。

而大周国边境近年战乱不断,不少的武将都战死沙场,武将精材日渐稀少,不然也不至于让花甲之年的魏老将军去上阵杀敌。

魏老将军是个恋家的人,每隔半月就会写信回来,来慰藉在家的两位孙儿。算算,早就到信回来的时间了,可是偏偏,战乱之地没有消息,甚至连家书也杳无音讯。

“小将军,小将军。”未见其人,先闻其声,远远的就听见少女的呼叫声,沈渔穿着白色的轻便武服,跑过来的时候还气喘吁吁,“小将军,听闻您要去秋谷山剿匪,是真的吗?”

魏扬灵轻蹙眉头,“你如何知晓?”

“外面都传开了。”沈渔很是焦急,这秋谷山的强匪可大有来路,乃是当年开国而逃亡生存的将士余孽,他们不肯归顺大周,夹缝生存,不久前才集结在秋谷山一带,骚扰当地的平民百姓。

魏扬灵咬了咬牙,气的饭也吃不下了,“这帮老匹夫,倒是比东市的嫠妇还要嘴长。”她才堪堪下朝不到半日,这消息就能从街上听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