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 3 章(1 / 1)

夜里,晓风拂面,窗外连绵的雨终于停了,只留下些许滴答滴答的声响。

牡丹花丛周围的青砖上长满了青苔,四月的风捎带着冷气,吹动了屋里虚掩着的窗子,惊醒了软榻上沉睡的人。

温长容揉了揉脑袋,长期咳嗽带来了浑身的酸痛令他呲牙,他竟有些不记得自己以前的身体有这般差了。

环顾四周,明显是国师府里的屋子,长廊外的牡丹都被雨水打得有些散落了。

是青玄带他回来的吗?

他记得自己去了将军府,才刚到门扉,脑袋突然一阵疼痛,一刹那便没了意识。

虽没有见到心悦之人,但是他清楚的记得,那晚的将军府与他记忆里的截然不同,没了悲恸的白绫,没了悲伤与寂寥的哭声,仿佛一切都只是一场噩梦。

他想要见到魏扬灵。

从国师府到将军府的路他走了许多回了,熟记于心,多少次梦回也走在这条街上。

本就淋了雨受了风寒,虚弱的身体早就不允许他再折腾。

温长容只身着素色里衫,夹杂水汽,寒风刺骨,怎受得了这突如其来的倒春寒?

他使劲扒着墙上的石砖,任由泥土沾染白衣,从未想过敲将军府的大门。

已经是深夜了,府里鲜少有人走动,魏扬灵也早早灭了蜡烛就寝,可是翻来覆去总是睡不着。直到昨晚的怪声再次响起,她突的爬了起来,皱紧眉头,安静了一瞬,确认自己没有听错。

那就是有人爬墙的声音。

她的屋子距离将军府的围墙很近,只是隔了一个不大不小的院子,学武之人耳听八方,本就敏锐过人,再加上对方肆无忌惮并没有过多隐藏的响声,她几乎是瞬间就察觉到了。

好家伙,胆子也大,竟敢三番五次的来。

夜晚的月亮被乌云掩盖了,并没有露头,雨不久前才停,院子里还有滴滴答答的声音。她裹着外衣,藏在树后,蹙紧眉头,观察墙上的那道身影。

对方的动作很是笨拙,像是不太熟悉这具身体,双手扒在石砖上面很是费力。

风中隐隐约约带着熟悉的咳嗽声,人影艰难的爬上了墙,还没来得及稳住身形,脚下一空,便重重的摔了下去。

外墙并不是很高,但是一个普通人摔下去也足够疼上一阵的。

温长容闷哼一声,意识突然模糊,疼痛感霎时席卷全身,手下全是湿润的泥土,带着草腥味,他还来不及反应,眼前的黑暗越来越大,彻底的失去意识。

魏扬灵按兵不动,仔细观察了一瞬,见着对方躺在地上依旧没有动作,好似昏过去了,才试探的上前。

她动作小心翼翼,迈了几步,正巧看着他坐了起来。

温长容揉了揉脑袋,还没来得及反应,喉咙里压抑不止的咳嗽。全身酸痛,手掌心已经被磨开了伤口,带着细碎的小石子与泥土,泛着血丝,实属狼狈。

他无措的看着周围,熟悉又陌生的环境映入眼帘。

他昨日一觉醒来便也是在这里。周围黑乎乎的,寒风袭来,惊醒了他的思绪,身上的白色里衣已经布满了泥土,墙上蹭的,地上摔得,甚至还破开了一个口子。

他刚想起身,面前突的多了一双鞋,有人走到了他面前。

魏扬灵趁着暂露的月光看清了他的脸,顿时神色复杂,还一度自我怀疑是不是看错了。

面前的这个人,尽管很是狼狈,但是那双上挑的眉眼,比女人还要白皙的皮肤,可不就是那趾高气扬的国师大人吗?

那身娇体贵,目中无人的国师大人为何会半夜来爬她的墙头?如果没有猜错,昨日的,也是他吧。

魏扬灵嗫嚅着唇,还没来得及开口,却被对面的温长容先声夺人。

他瞪着眼睛,一双美眸满是厌恶,明明摔在地上,却一点也不见弱势,大抵是咳得太厉害了,声音沙哑,“你把我掳来到底是想做什么?”

魏扬灵一下愣住了,目光犹疑的看着他,很是震惊,他摔坏脑子了?

“我?明明是你自己来爬墙的,怎么就往我身上赖?贼喊捉贼?”

温长容一下就气笑了,捎带着些许压抑的咳了几声,眼尾都氤氲着绯红,扶着墙边缓缓站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泥土,但是湿土只会越拍越脏,他眯着那双好看的丹凤眼,看着魏扬灵的眼睛毫不心虚。

“你别装了,本国师知道你怀恨在心,敢做不敢当可当真小人。”

魏扬灵一脸莫名其妙,没有哪时比现在还要生气的。

讨厌他是真的,幼时就讨厌,她也从不避讳。现在,这种讨厌简直直上云霄。

她无法理解这人大晚上不睡觉跑这来就是为了污蔑她?如果不是亲眼看见他自己翻的墙,她或许还会怀疑是别有用心之人故意挑拨将军府与国师的关系。

魏扬灵本就因为白天的事情耿耿于怀,现在见着他强词夺理的模样实在恨得牙痒痒,好在她还算口齿伶俐,“国师大人口口声声说是在下把你掳来的,口说无凭,是不是得需要证据?”

温长容眯着眼睛细细打量面前的女人,她今年不过才十五六岁的年纪,眉眼间带着些许的稚嫩,却早已是战场上杀敌数千的魏小将军,板着一张脸倒有气势,但他也同样嫌恶,“本官现在所在之地不正是证据?”

“不可理喻。国师要是闲来无事不若回府多吃点汤药。”别身子没调理好,脑子还坏了。

魏扬灵从未见过如此蛮不讲理之人,尽管心里被气的跳脚,却也依旧拿他没有办法。

她魏扬灵从小到大吃过不少亏,大多都在面前这个男人手里,现如今这家伙官位都比她要高不少,平时就没少给她穿小鞋。

好在这家伙做的也不算过分,她咬咬牙还能忍下去。

已经很晚了,早就过了宵禁的时间,旬雁大街空无一人,只在寒风中还有隐隐约约的犬吠。

温长容走在前面,衣裳早就破烂不堪,甚是狼狈,与白日在朝堂上的样子大相径庭。

他沉着脸,早就没有了当初的从容不迫,“这是第二次了,你们就只有那点能耐吗?”

青玄青杨跟在后面,低着头,沉默不语。

温长容脸色黑沉,丝毫不见朝堂之上冷静自如的模样,“都哑了?不会说话?”

青玄皱了皱眉头,犹豫半晌还是上前一步,说出实情。

他们的确是跟在主子后面去的将军府,主子心里在想什么他们不敢揣测,自然也不敢过问,便跟在后面,任由主子做出深夜爬墙这等不妥之事。

可是这个事实,温长容当然不会信,他微眯着桃花眼,眼眸满是冷漠,“你是说,本国师中邪了?”

“属下不敢。”青玄脸色煞白,额头已经布满了汗珠,他跪在地上,甚至都不敢抬头看一眼。

“滚。”

“属下遵命。”

温长容向来冷静,刚才是被魏扬灵气急了,才这么失态。关于青玄说的话,其实只要他冷静下来仔细思索,便也能发现端倪。如果真是有贼人去掳他,为何要把他放在将军府周围。

况且,青玄青杨并没有任何理由在这件事上撒谎,可是偏偏他对青玄说的那一段毫无记忆。

第二天清晨,雨后晴天,空气中弥漫着青草混着泥土的清香。侧厢房的门紧闭,屋里却吵闹一团,魏扬灵蹙着眉头,脸色有些苍白,黑眼圈大的惊人,就连沈渔看着也忍不住吃惊,“您昨晚没休息好?”

魏扬灵意识还不清醒,昏昏欲睡,任由婢女帮她穿好衣裳。

她几乎一夜都没有合眼,晚上闭上眼睛,满脑子都是温长容那盛气凌人的模样,她翻来覆去的硬是怎么也睡不着,越想心里越气。

辰时,将军府的马车已经在外等候多时了,尽管是大晴天,外面依然满地泥泞,清早空气中也带着寒冷的湿气。

薛江皱着眉头,一大清早,便抱着大氅送魏扬灵出府,他愁眉苦脸的,显然对皇帝让魏扬灵剿匪一事很是不满,满脸竟是担忧,他沉着一张脸,“多久才回来?”

魏扬灵不觉得冷,只把兄长递过来的大氅抱在怀里,“傍晚就回来了,晚饭不用等我。”

尽管知道这位表妹已经不是垂髫小儿了,但他总是忍不住的操心她的琐事,还不停地细细嘱咐着,“路上当心。”

魏扬灵早就习惯了表兄这般唠叨的样子,抿着笑耐心的听他说完,“知晓了。”

将军府的马车缓缓前行,马车车床上挂着的将军府的令牌摇摇晃晃,荡起一波春风。

大周民风开放,本就是一片富饶之地,现在更是繁荣,街上处处都是商贩的叫卖声,络绎不绝。身着布衣娘子,提着篮子,三两个聚在一块,窃窃私语的。

魏将军常年征战,立下了不少的功勋,在百姓中声望极高,便是五六岁黄髫也都知道魏老将军的大名。

挂着将军府牌子的马车出行,无不一是百姓中的焦点,三两个娘子捂着嘴角,“那是将军府的马车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