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警局出来后，林嘉怡和方曼丽两人也没有闲逛的心思，各自回家。

自从几年前林建辉从公安局退休后，林嘉怡一家人就搬到了香椿巷附近的家属楼。这里一整片地方都是郭婉柔所在的化工厂分配的住房区。

房子与这个年代大部分家属楼一样，砖混结构四层楼，暗黄色的砂石外墙，外观朴素。底层房屋窗外的栏杆被蜿蜒上升的爬山虎缠绕着，隐在一片绿色的阴影中。

只不过新家离公安局的距离有些远，等回去后，林嘉怡已经出了密密一层汗，黏在身后异常难受。

洗完澡浑身清爽后，她才松了口气，躺倒在床上思索着早上发生的一切。脑中也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一张面孔。

一开始距离远时她尚未完全认出程明来，直到听到金戈的名字后，林嘉怡才确定了他的身份。

要知道那个叫金戈的胖子是男主的好兄弟兼属下，在书中出现的篇幅比她这个炮灰前妻不知多了多少。

至于书中林嘉怡和程明两个人能在一起的原因，都要从林建辉说起。

程明大学毕业后就被分配到渭南县刑警队工作，一直在林建辉手下做事，可以说是林父一手带出的警队骨干。

林建辉因伤卸任大队长几年后，程明便凭借着出色的工作能力晋升为警队有史以来最年轻的副大队长。

在林建辉眼中，程明正是年轻有为、前途大好的优秀男青年。他对自己这个徒弟也很是器重，不仅看重他的能力也认可他的人品。

本着肥水不流外人田的想法，便有意让女儿林嘉怡多去和程明接触。

于是在林建辉的有意促成下，书中两个人确认关系不过两月便闪婚了。当然这段半包办式婚姻也没有得到什么好结局，等到书中的女主回来后就会和程明复合。

至于炮灰前妻林嘉怡，那时候早已与外省富商私奔了，最后落得一个人财两空的结局。

……

想着书中的情节迎着窗外舒适宜人的暖风，经历过一上午的惊心动魄，林嘉怡此时也有些疲惫，渐渐地陷入沉睡。

与此同时，公安局大院的二层小楼里正一片忙碌。

这次的持枪抢劫案，犯罪团伙两个月抢劫四起，杀死两人，伤十余人，是省内的现阶段的大案要案之一。

局长和省里的领导都在期间不断施压，希望能尽快破案。但警队的大队长快到退休的年龄，指导员又刚调入队里，于是担子几乎全落在程明一个人身上。

离下达最后通牒的破案时间不远，他也没有松懈的时间，抓到人后立即组织队员几人一组开始进行审讯。

不吃不喝过了几个小时后，程明终于有机会趁着审讯的间隙回到二楼办公室，把身上浸满汗水沾染着血腥味的衣服换下来。

他两下脱去外套，从腰间把衣服反手撩起从头上褪出，随意扔到一旁的地上。看着腰侧的伤口已经不再流血，就拿毛巾简单擦拭了下身上的血迹。

程明正从柜子里拿出件上衣打算往身上穿时，就听到身后传来一声急促的惊叫。

转头一看，就发现站在门口的女人正直愣愣的看着自己。

程明见状把手中的短袖迅速套到身上，转身问道，“什么事？”。

虽然时间很短，但冯艳还是看清了眼前男人的宽肩窄臀。他的背肌发达，线条优美流畅，顺着脊椎的凹陷延伸入裤中…… 这景象看得她的心砰砰直跳，脸颊燥热。

冯艳一时间羞涩不已，声音轻如蚊吶，“明哥，我听说你们午饭都没吃一直在审问，就让食堂王师傅给你们队的人留了些饭菜”。

近段时间冯艳隔三差五要来小楼这里，找借口和机会与他闲聊。今天她难得做了件正事，程明没有立即赶人，客气地点头道谢，“谢了”。

他拿起搭在椅上的外套准备放到一旁的瓷盆中，又从桌子里找出份文件，正要出门转头一看发现冯艳还站在门口，一副磨磨唧唧欲言又止的样子。

程明眉头蹙起，“还有事？”。

冯艳心中还有些不情愿，但看到程明已经露出些不耐，只好趁他没发火前主动离开了。

但一想到程明难得对自己态度这么好，冯艳难掩开心，觉得自己今天这招总算是用对了。下楼时碰到几个警队队员和她打招呼，她也都心情愉快的回了话。

看着冯艳这笑容满面的样子，几个队员对视一眼又默契地看向二楼。

其中一名队员好奇问道，“怎么回事？程队今天说什么好话了？”。

旁边的人从身后推了推他，催促道，“别管闲事，还嫌不够忙的”。

……

程明在楼上换好衣服后便下楼，径直拐去一楼右侧的办公室。

其中一间的办公室大门正敞开着，刚一走近就能看到陈军正靠在椅上打盹儿，头一点一点的，看起来困极了。

程明屈起手指敲了敲桌面，“陈军，带回来做笔录的人呢？”。

陈军从梦中惊醒，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愣了一会儿才回道，“程队，笔录刚才已经做完了，他们回去了”。

程明闻言朝窗外看了看，只看到空无一人的大院门口。

“把笔录拿来我看看”

陈军忙起身从旁边的桌上翻出笔录递给程明。

程明一页页翻看着，看到其中几处时皱起了眉，引得陈军心里忽上忽下紧张不已，生怕是自己哪里没有记录好。等看到程明放下手中的笔录时才松了口气。

陈军小心翼翼的问道，“程队，是笔录有什么问题吗？”。

程明瞥他一眼，“去叫里面的人审讯先停了，去食堂吃点饭”。

陈军一听有饭吃，马上恢复了精神奕奕地样子，快步跑去喊人了。

听着陈军远去的脚步声，程明又重新拿起笔录，翻回前面几页仔细回看了一遍后才放回桌上。

时间紧任务重，警队众人也没敢耽搁，吃完饭便匆匆赶回继续审讯。

一个月余昼夜不停的破案使得大家已经疲惫不堪，然而比这更磨人心神的是刚刚被抓的几名劫匪此时还不肯配合警方。

审讯时不是沉默以对，就是顾左言他不肯如实交代。

王浩则更甚。他昨天到现在跟着程明熬了一整天，刚睡了两个小时就被叫来审讯，心里那股子火气一直压着，结果还碰到个喜欢耍滑头故意逗他们玩的罪犯，理智和耐心逐渐燃烧殆尽。

在又一次被犯人言语戏弄后，他积攒已久的怒火轰然爆发，抓住凶犯的领子拎起拳头就要打去。

“艹你妈，你给老子在这里满嘴跑火车！”

眼前形势不对，坐在旁边一同审问的金戈立刻上前大力抱住他往后拖，“别冲动，别冲动，浩子，你先出去。要不你先出去让程队进来审行吧？休息会儿。小郝你快去叫程队！”。

在旁边做记录的小郝见状忙起身出门去叫人。

程明此时就坐在隔壁的审讯室里，看着身边的人审问另一名罪犯。听到小郝低声耳语后，立即起身大步向门外走去。

而此时王浩所在的审讯室内还一片混乱。

双手被固定在审讯椅上的罪犯嘴上却没闲着，一直阴阳怪气的嘲讽着，“呦，看到没，这就是警察，还打人呐！”。

“你这个瘪三，我打得就是你！”

“哎，救命啊，警察打人逼供啦，救……”

罪犯正幸灾乐祸着就看到推门进来的程明。

等他的视线对上程明那凌厉摄人的眼神后，不自觉就默默吞下了后面的话，乖觉得没再出声。

程明转身按住王浩的肩膀，暗中使了些力拍了拍，语气轻缓安抚道，“行了浩子，你们俩先出去，把马岩叫进来陪我审”。

金戈听到这话忙扭着王浩先出门，打算去外面叫人。

王浩终于没再犯倔脾气，被金戈拖走了。

看到人都走远了，程明才把刚才被王浩几人拉扯间碰撞移位的椅子拖到桌前，敞开腿坐着。

“警官，我六子不说谎。我真的是无辜的，这事都是王春华那个瘪犊子逼我干的。人都是他杀的，和我真没什么关系”

程明抱着双臂，眉眼沉沉神色莫辨，慢条斯理的出声提醒，“不急，等人到齐了你再说”。

说完便靠着椅背闭目养神。

审讯室一时间陷入沉寂，只听到屋顶的白炽灯内传出嗡嗡的电流声，有只蛾子不知道什么时候飞进了房间，此时正孜孜不倦得向灯管撞去，时间变得漫长起来。

对面叫六子的罪犯这时也坐在对面偷偷打量着程明。

六子就是渭南县本地人，两年前才从外地回来。之前二十岁出头那几年都在临省跟着当地的地头蛇混。不巧碰到严打，黑老大被抓住枪毙后他也趁乱跑了回来。

他们这种打手跟在黑老大身边经历过各种械斗，常年都在打打杀杀，手上也沾过人命，都是些霍得出去性命的人。混得最风生水起时，普通警察他根本不放在眼里。

于是才有刚才故意惹怒王浩的那一幕。

不知程明是否感知到他观察的视线，反正他人坐在椅上一动不动仿佛已经入睡。

时间又过了一会儿，六子实在有些坐不住了。

他左顾右盼地打量着这件审讯室。但屋里单调得可怕，除了人没有任何能转移他注意的东西。好几次六子觉得身体僵硬想要起身时都被镣铐牵制住。

直到他感觉坐得屁股都要生疮时，马岩才姗姗来迟。

被中断的审讯终于再次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