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芽一惊，感觉自己头皮都炸开了，一回头却什么都没有。
耳边又响起了断断续续的抽泣声，夹杂着轻声的低语，好像是女人的声音。
南芽不自觉屏住呼吸，努力分辨着那低语声，可声音都被风雪吹散了。
南芽不怕怪物，因为她很能打；但是她怕鬼，因为鬼连实体都没有，不讲武德，对上它们人根本毫无招架之力。
突然，似乎有什么在拽着她的袖子，不断地拉扯着，一下，一下，力量并不是很大。南芽猛地甩开手，可除了碎雪从掌心刮过之外，好像什么都没有。
周围的突然嘈杂起来，有咳嗽声，有哭声，鼾声。还有各种杂乱的低语。
这山上好像有很多很多人，每个人都自顾自地说着话。无数微弱的低语混杂在一起，变成了巨大混乱的嗡响。南芽只觉得脑子又涨又疼。
可她环顾四周，除了他们几个，这里确实空空荡荡。
不知不觉间，雪停了，太阳出来了。
日头远远地挂在天边，即便洒下阳光也无法给人温暖，明亮的光芒照在雪地上，又反射到人的眼睛里，刺得眼睛生疼。
南芽忍不住闭上双眼。
“找到了。”南芽突然听到有人说。看来是有队友找到了破解现在局面的方法。
南芽循声转过头，睁开了眼。
一张只有下半截的铁青色的脸正直对着她，距离她的脸不足半米。南芽甚至能看清断面处的血肉。
“找到了……”半面脸张嘴说道。
南芽脑海里像是炸起一声惊雷，脚下一滑跌倒在地。她这才注意到，周围不知何时，密密麻麻全都是人，有些蹲着在哭，有些躺在地上沉睡着，还有些走来走去，弯腰寻找着什么。
刚刚还空旷寂静的雪山，现在竟然站满了人，嘈杂如闹市。
达克斯背上趴着一个赤/裸的男人，一双腿紧紧箍着他的腰，一只手摁在他肩上，另一只手攀到前面来，想要解他的扣子——那是刚刚被他扒了衣服的男人。
南芽终于听清了那低语声。
“还……”
“给……”
“我……”
刚才被扒光的尸体，现在竟然追了上来，缠着他们要回衣服！
南芽以手撑地想要爬起身，却突然摸到一只冰凉的手。她抖了一下，颤巍巍地回头看去，刚一回头就撞上一张脸。是先前被她扒了衣服的女孩，正趴在她肩上，静静地盯着她，灰白的眼睛涌出了泪水，又很快结成了一层冰雾。
女孩的一只手紧紧拽着棉服一角，另一只手向南芽的脖子伸来。
“还给我……还给我……”她低声念叨着。
女孩拽住了南芽的衣领，发疯般地撕扯起来。
郑顺康想来帮南芽，攥着刀挥来，却从女孩的背后划过去，扑了个空。
难道女孩，还有周围这些人都是……鬼？
女孩回过头，发现郑顺康也穿着属于自己的衣服，便放弃南芽，朝他扑了过去。
南芽这才从张皇失措中回过神来，气沉丹田，对着发愣的郑顺康吼了一声，“愣着干嘛，还不快跑！”
喊罢她拉住郑顺康就跑，像个没头苍蝇似的乱撞，也不知该跑向哪里，只是闷着头向前冲。
前路站着一个没有脑袋的男人，她没能刹住脚，直接冲了过去，本来以为要狠狠撞上了，却没想到她竟然从那个人的身体里穿了过去。
那感觉很奇妙，像是穿过了一阵强烈的风。
南芽不禁愣了一下。
意识到对方无法拦住自己后，她总算微微放心，拔足狂奔，随便选个方向就冲了出去。
其他人见她跑了，便有样学样，奋力甩开缠在自己背后的鬼，跟着她的脚步冲出重围。
他们一口气跑了很远，直到看不见半点鬼影之后，才喘着粗气停下。
南芽双手撑着膝盖，满脸惊魂未定，抚着心口，“呼……吓死我了……”
“你连海怪都不怕，居然还会怕鬼？”陈枯环着胳膊笑话她。
南芽白他一眼，“你不懂，物理攻击和魔法攻击，没有可比性。”
洛桐刚才是一肩扛着洛珏，一肩扛着轮椅跑来的，这时她重新展开轮椅，让洛珏安稳地坐回去，“那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往哪走呢？”
“唉，这雪山太深了，”昆满脸忧心忡忡地张望着，“我们对现在的情况一无所知，还是得找到这个世界的原住民才行。”
“你们快看！”娜娜突然惊喜地喊了起来，一边拍打着昆的手臂，一边一个劲儿地朝某个方向指着，“那儿有脚印！有人！”
众人远眺过去，雪地里真的有一行脚印，歪歪扭扭地直通往山坡上去了。
脚印没有被新雪覆盖住，应该是才留下的，那人肯定没走多远！
这么一想，大家仿佛无头苍蝇终于找到了方向，一下子振奋起来，连走带跑赶到脚印出现的地方，沿着脚印追了过去。
南芽走在人群的末端，一边跟着别人向前走，一边低头盯着脚印，怎么看怎么觉得哪里有点奇怪。
大家为了不踩乱这行脚印、迷失路途，刻意和它隔了半米距离，于是这行清晰的脚印旁边，踩着无数散乱的脚印。
对比之下，南芽终于发现了不对。
“大家别走了。”她轻声道。
一行人刷刷回头看过来。
南芽抬起头，神情有点紧张，“这行脚印，左右脚是反的。”
刚才以为终于发现人迹，大家太过开心，便没仔细观察。经南芽提醒，低头仔细一瞧，他们才意识到，这行脚印的确很诡异，左脚印踩在右边，右脚印踩在了左边。
这人该怎么走路呢？
南芽想象了一下，将左右腿一交叉，勉强往前挪了几步，差点没把自己绊死。难道是这么别扭地走着吗？
看着她模仿的样子，众人陷入了沉默。
娜娜挽住昆的胳膊，害怕地贴近他，“要不我们别追了，谁知道那是不是人。这儿太危险了，我们迟早会冻死饿死，先下山吧……”
话没说完，疾风骤起。
暴雪被风卷来了。
雪里夹着冰碴子，被急速流动的风刮过来，像刀片一样割在脸上。眼睛更是不敢睁开，即便睁开了，也只能看到迷乱的飞雪，像雾一样铺天卷地遮挡在眼前。
叮铃。
叮铃。
在风最猛烈的时候，清脆的铃铛声钻入了人的耳中，还有咯吱咯吱的，脚踩在雪上时，雪受到挤压的声音。
声音越来越近了。
“昆，我们要不快跑吧……啊！”娜娜突然尖叫了一声。
紧跟着又有人喊道：“你别抓着我！”
然后好像是郑顺康的声音，“它过来了！”
再之后，人声消失了。
大雪迷人眼，南芽什么都看不清，只能听到嘈乱的声响。
踩雪咯吱咯吱的声音就在耳边响起，铃铛声不断敲击着她的神经，不断提醒她，在离她近在咫尺的地方，有个巨大的危险。她不自觉屏住了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