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桐回头，泪水铺了满脸，露出了一个惨兮兮的笑，“他是骗我的。他都注意到我戴的花了……”
南芽一愣，慢慢才反应过来。
要是真的不在意，怎么会连头都没有抬过，却看见她鬓边戴着的花呢？又何必要舍命救她呢？
“那你干嘛还……”
她既然知道他是骗她的，为什么还非要说那些气话呢？
洛桐用袖子抹了抹眼泪，释然地笑了，“我想让他放心地走。”
光河静静流淌着，洛珏渐渐远了。
洛桐痴痴地看着天上的人影，脚下紧紧地追着，越走越远。
当极光慢慢淡下去，直至最后一缕也消失在天边时，洛桐已经走出很远了。
南芽看着那道远远的人影，大声喊道：“洛桐，你该回来了，洛珏已经走了！”
洛桐遥遥回过头，南芽感觉她好像冲着自己笑了一下，然后转过身，头也不回地继续往前走去。
片刻间，人影已经被雪坡挡得严严实实。
南芽心里一惊，赶紧抬脚追了过去。
她身后有人喊道：“已经天黑了，你再在外面乱走可能会出事的！”
她更急了，“正因为如此，我才更得追过去看看啊！”
“那我陪你一起去。”有个人追了上来。
南芽回头一看，才发觉竟然是扶山。他手中还举着火把。
她愣愣地看着他，满脸不解。这人怎么突然这么好心，不怕他的女王大人莉莉丝吃醋么？
扶山指了指前方，“愣着干嘛，你再不追，洛桐都走远了。”
“哦……”
南芽如梦初醒，转头向着洛桐消失的方向追了过去。
在这深远的雪山中，火把的光芒显得格外微弱，只能照亮周围，稍远一些的地方就照不见了。南芽眯着眼睛极力寻找，同时还大声喊着洛桐的名字。
但回答她的只有呜呜的风声。
扶山突然拍了拍她，“你看那边！”
顺着扶山手指的方向，南芽隐约看见白茫茫的雪地上有个深色的影子，好像有个人倒在地上。她心里越来越慌，赶忙跑过去。
的确是洛桐。
她倒在地上，身体下面渗出鲜血，红色的血液慢慢渗透白雪，面积还在逐渐扩散。
远远看去，像雪地里开出了一朵红色的花。
洛桐的右手攥着一把小匕首，上面刻着莲花纹路，是洛家的刀，刀上有大片血渍。
她的左手小拇指断了，切口平整；除此之外，她的脖颈处有一道深深的豁口，正源源不断地向往淌着血，这是一处致命伤。
她应该是先用这把匕首切断了自己的手指，又用它割断了自己的喉咙。
南芽握了握洛桐的手，掌心还是柔软温热的，可是瞳孔已经散开了。
风将冰碴吹进了眼睛，南芽使劲眨了眨，它化成水流了出来。
“至少，她在死前的那一刻是开心的。”身后扶山突然说道。
洛桐虽然以这么痛苦的方式死去，可她的嘴角还挂着一抹心满意足的笑容，仿佛夙愿终成，死而无憾。
她是找洛珏去了。在往后的漫长岁月里，她会和洛珏一起沉睡在极光中，沉在一场美梦里。
也算是如愿以偿了吧。
扶山蹲了下来，盯着洛桐的那抹笑意，叹息道：“其实你没必要难过，攀登者的路太残酷了，大家苟延残喘着，谁也不知道还能活多久，每活一刻都是煎熬一刻，像他们一样早早死了，说不定反而是好事。”
南芽点点头，“是啊……”
见识过这么多人心险恶之后，她也渐渐意识到这条路有多么难走，不仅要闯过每个世界的难关，还得时刻提防着身边的人们。
以洛桐的性格，说不定死了反而更开心。
南芽跪在地上，用周围的雪将洛桐埋了，然后站起来拍拍手，侧头对着身后说道：“谢谢你啊，这么晚还陪我出……”
她的话音突然顿住。
因为她看见，扶山手中举着火把，地上却没有半点他的影子，只有黑沉沉一片。
恍惚间，南芽觉得夜色更暗了。
夜风呜呜吹着，像鬼哭狼嚎。寒意从她的脚心钻上来，把她钉在原地，半步都挪动不得。
“怎么了？这么晚了，我们快走吧，该回去了。”
扶山在她身后说道。
可他真的是扶山吗？
他是什么时候被换掉的？还是说，一开始跟着她出来的就不是扶山？
想想也是，扶山怎么可能抛下莉莉丝，跟着她出来？
南芽意识到，自己好像招惹上了一个麻烦。
她深吸一口气，伸手捶了捶腿，让双腿不那么僵硬之后，才慢慢迈出了步子。
她勉强笑了笑，“好，我们回去吧。”
两人并肩慢慢走着，扶山突然开了口，“怎么样，踏上这条路之后的几天，还习惯吗？”
“怎么可能习惯？”南芽心不在焉地跟他说着话，眼神四处乱飘，她再三确认过了，这条的确是回程的路。
扶山低下头笑了，“说的也是。我刚来的时候也是这样，每天都担惊受怕，跟惊弓之鸟似的。后来经历的多了，才慢慢习惯了一点。”
“你是为什么要离开原来的世界，开始攀登呢？”
南芽踮起脚尖眺望了一下，似乎已经快到安全屋了，她内心有些犹豫，要不要赌一把，撒丫子火速跑回去？
可就在这时，扶山突然停住了脚步。
“是莉莉丝把我掳走的。”他沉声道。
南芽一愣。
他还知道莉莉丝？
“你知道我为什么愿意跟你一起出来找洛桐吗？”扶山侧对着南芽。
她闻言，想观察他的神情，可绕了两步，他也随着她慢慢转过身，依旧侧对着她。
她看见那侧脸线条如山峦般起伏流畅。
南芽怪异地看着他，脑子有些发懵，一时之间居然分不出眼前的到底是不是真人，只好摇了摇头。
扶山并没接着往下说，而是起了另一个话头，“依你所见，你觉得莉莉丝是个什么样的人？”
南芽想了想，谨慎道：“是个美女。”
扶山嗤的一声笑了，“她是个疯子。”
“也不止她，绝大多数攀登者都是疯子。”
“我之所以愿意帮你找洛桐，就是因为你们和那些疯子不一样。”
“我刚被莉莉丝掳走，踏上这条路的时候，也遇到了一个像洛桐那样的朋友。他单纯，善良，帮了我很多，我们关系很好。可莉莉丝想独占我，不允许我和任何人交朋友，就出手把他杀了。他的尸体被丢在野外，被老鹰啄食。我应该去救他的，可是我那时太弱小了，根本无法和莉莉丝对抗，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