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误会(1 / 1)

翌日一大早,他真真切切在她那里吃了个闭门羹。

昨夜她喊完那句话,便自顾自地跑走了,他也没有再追,只是照例下朝后来为她授课,却只见昭阳宫大门紧闭,宫侍面容肃穆。

他在烈阳下等了半日也没有见到她,只有宫女小芒出来迎了。

“裴大人,公主今日身体不适,您请回吧。”

“身体不适,为何关着门不叫太医?”裴渊眼皮微抬,从容道,“我有话与她说。”

见他正要往里面去,小芒急着拦住他,气道:“你这人好生奇怪,我们主子平日里对你好了些,你反倒学会蹬鼻子上脸了。”

“总归是要让她安心些的。”他深深看了小芒一眼,“就任由她不吃不喝,在里面闹情绪?”

“你怎么知道公主在闹绝食?”小芒狐疑地看了他一眼,又斥道,“那她如今这般模样,还不是因为你?你少来招惹她了!”

“让他进来吧。”江禾略显疲惫的声音从门后传来,随即吩咐道,“把宫门关上。”

行至红木桥上,江禾止住脚步,侧耳听了听院落里流水潺潺的清冽之声,方回头去看那个垂首立于桥下的出尘身影。

“你要同我说什么?”她毫不客气地问道,“不是说昨天不能告诉我吗,怎么,过了一晚上就能说了?”

裴渊默了默,缓缓答道:“这件事情,可能要几年后才能告诉你,但是请你相信,臣答应太子的事……”

“那你来做什么?”江禾直接打断了他,“就只是想让我安心?我都不知道你究竟要做什么事情,我安的什么心?”

宫殿檐下的铜铃被风吹动,掀起阵阵铃音,在这忽然安静下来的院内显得格外清晰。

“还是说,你觉得你的事情,没必要同我说。”

裴渊依旧没有抬头看她,只觉有些如鲠在喉,若是否认她的话,那才当真是有些越界了。

“不过是些私事,不该惹殿下烦忧。”他淡淡道,“至于殿下关心的阮将军的安全,臣可以保证。”

他言尽于此,无论她怎样追问,也再未说一句话。

“裴渊,你给我跪在这。”见与他说不通,江禾声音颤抖着,带了些哭腔,“你不是要去收江衡的那份礼吗?我偏不让你去。”

说罢,她跺了跺脚,提起衣裙便跑走了。

“你干嘛要让他进来!”

她气呼呼地出了昭阳宫,倚在一棵树上闷闷地发着脾气。

“冤枉啊殿下……”小芒颇有些欲哭无泪地追上来,“奴婢拦了,是您要让他来的。”

“他口口声声要进来,说与我有话说,结果呢?”江禾一脚踢开一块石子,“他拢共说了有几句话?跟个闷葫芦一样。”

“裴大人本就话少,殿下也是知道的。”小芒和声劝着她,“许是真有什么难言之隐呢。”

江禾瞪了她一眼,悻悻道:“你到底是谁家的人,怎么总向着他说话。”

“奴婢当然是您的人,只不过见不得您伤心,这才多嘴了两句。”

“宫禁过了吧?”

小芒愣了下:“当然,这都要午时了,宫门已经开了许久许久了。”

“我都被他气傻了。”江禾哼了一声,吩咐道,“备一下马车,我要去趟尚书府。”

晌午时分的街道人烟颇为稀少,零星有几个小贩稀稀拉拉地叫卖着去暑的冰茶,更多的则是瘫在竹编的椅具上,有一搭没一搭地用着饭食。

马车一路无甚阻拦,倒是行得飞快,不多时便到了刑部尚书的府上。

守门的家仆识得她,忙上前接应道:“小人见过公主殿下,只是老爷眼下还没有回府,小人去禀报一下夫人……”

“不用了。”江禾摆摆手,“我来找欢欢玩,不必惊动夫人了。”

“是。”

江禾沿着树荫躲清凉,轻车熟路地便找到了苏欢的小院子。

彼时苏欢正愁眉苦脸地用木签反复戳着一块绿豆糕,见她来了,眼睛骤然就亮起了光。

“江禾,你怎么来了!”苏欢蹦起来,赶紧去拉她的手,“快点快点,帮我吃点,太热了,我是真吃不下去。”

“合着我是来你这解决剩饭的?”江禾调笑道,捏起一块尚未被她荼毒的糕点。

“我发誓我就戳了戳,真没捣乱啊。”苏欢举起木签作投降状,见她吃得迅猛不由得张了张口,“不会吧,你还没用膳?”

“没有呢。”

苏欢这才看见她有些泛红的眼眶,正色道:“谁欺负你了?”

她缓缓吐出两个字:“裴渊。”

“啊?”苏欢诧异道,“你俩闹别扭啦?”

“没名没分的,算什么闹别扭。”江禾抄起块圆饼堵住了她的嘴,“人家当臣子的,对皇家有所保留,不是再正常不过了么。”

“你要是觉得正常,你就不跑我这来了。”苏欢一副看破她的模样,费力地咽下那口饼,“你还不是喜欢人家,又嫌人家不搭理你。”

“……”

“诶,不过要我说,你可是金岭名义上的太子妃,未来的王后呢,他也没法回应你呀,这可是掉脑袋的罪。”

“所以他是因为这个才对我疏离么?”

“不一定。”苏欢故作沉思状,“也有可能是真的一丁点都不喜欢你。”

“讨厌死了你。”江禾笑骂道,伸手便去推她,“如果他不给我一个解释,我是真的打算换个先生了。你知道吗?他居然和江衡搅到一块去了。”

“真的假的?”

江禾点点头:“嗯,江衡让他杀掉阮将军,还说要送他一份大礼。”

“他才刚入刑部,就敢玩这么大的?”苏欢腾得一下站起来,“拉帮结派未免也太快了些。”

“但我还是觉得这事不太对劲,欢欢,你爹爹不是刑部尚书吗?你能不能偷着打听些消息来?”

“这没问题,套话我最擅长。”苏欢说着说着,竟还凑到了她耳边,“我偷偷跟你说,我一直怀疑裴先生他是……”

她噤了声,指尖点了点江禾腕上陈旧的手链。

“你疯了?”江禾心猛得一沉,只觉瞬间呼吸不畅,“他已经死了,我见过他的遗体。”

“不知道,直觉。”苏欢耸耸肩,“你当我胡说。”

江禾闭了眼睛,虽在努力陷入回忆,却丝毫记不起那人的半点容貌,也无法说出与那人经历过的种种事情。

想得久了,她有些头痛难耐,恍惚地趴在了苏欢的桌案上。

“欢欢……我睡一会,不用叫我。”

她做了一个许久许久的梦,梦里的风是和煦的,日光也是温柔的,她着一身薄薄的娇粉绣樱春衫,外披一件月白色织灯薄纱,正坐在秋千上嬉闹。

她身后的那个少年,手抚藤枝,一下下将她轻柔地推出去。

在梦里,她努力地想要回头,却始终无法如愿。

待到她醒来的时候,天色几乎都要暗下来,黑云入城,阴沉得好似要降一场大雨。

“你可算醒了……”苏欢凑到她跟前,晃了晃她的手臂,“你再不醒,我都要喊太医了。”

江禾锤了锤自己的头,虽还有些恍然,到底是好了一些。

“我可不敢再说那个人的事了。”苏欢夸张地长叹一声,“太吓人了。”

“你这不又说了?”

她笑着去拍她的肩,心中思绪却有些凌乱,不自主地想起被她刻意欺负回去的裴渊,便匆匆道:“先走了,一会宫门都要关了。”

“快去快去。”苏欢瞧了眼天空,催道,“真的要下雨了,你快走,淋到了就不好了。”

墨色的云层一点点迫近着,江禾催了车夫,紧赶慢赶才在落雨前回了昭阳宫。

方一入门,她便看到裴渊一袭凌鹤白衫染了些许泥泞,依旧笔直地跪在那里。

苏欢的话没来由得回绕在她耳畔,她怔怔地走到他跟前,开口道:“你怎么还在这里。”

“未得小殿下允许,怎敢私自离开。”

他的声音有些泛了沙哑,没来由得砸得她生疼。

然而一想起他对自己的欺瞒,她便生生止住了自己的心软。

“下去吧。”

她像唤下人般吩咐她的先生,裴渊微微有些错愕,却还是挣扎着起身。

“是。”

膝盖与土地摩擦了一整日,惹得他白衣上尽是污渍,仔细辨去,甚至还有斑斑驳驳的血渍。

“我们之前……认识吗?”

在裴渊一只脚踏出昭阳宫门之时,她突然开口,再次问了如先前一般的问题。

“不认识。”

意料之中的,他给了同样的答复。

恰好此时,那悬而未落的夏雨,终是降下了一滴。

“公子,你可出来了。”红鸢焦急地等在宫门口,见他摇摇晃晃行不稳的样子,忙上前扶了扶他,“一早便有人传信说,林大夫被扔在京城以北二十里地的破庙里了。”

“扔?”

裴渊皱皱眉,翻身上了早已备好的马匹。

“是,听着情况不太好。”红鸢也随他上马,询道,“公子去教书,怎么去了这么久,还把自己弄成这个样子?”

“无事。”裴渊抬手驱马,朝北边奔去,“快些去,雨要下大了。”

作者有话要说:想看裴渊掉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