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开门，只是来贴电费单的，谢屿星松了口气。一回头，看到在厨房里警惕地拿着口铁锅的姜知雪。

谢屿星：？

姜知雪同时松口气，把铁锅放了回去。

她不好意思地笑笑：“我怕有什么麻烦…”

手机铃声响起来，徐书怡催她回家。她看了眼时间，确实不能再多留了。

临走前，姜知雪站在门口，抬起手，捏了捏谢屿星的脸颊，认真说：“谢屿星，你要开心起来，我想见见几年前的你是什么样子。”

顿了顿，她又说：“如果遇到什么麻烦事，你尽管来找我。”

谢屿星微愣，眸光闪烁了一下：“好。”

她挥挥手，身影消失在走廊转角。谢屿星一直看着她发间那只蝴蝶结。

好像是那只蓝色的蝴蝶，它残破的蝶翼在灰暗的过往里重新生长，最后飞回他的指尖。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姜知雪明显地察觉到了谢屿星的变化。

他不戴那个黑色的鸭舌帽了，笑容变多了点。他参加学校的辩论赛，合影留念时也不再躲避镜头。

姜知雪坐在电脑前，把那张照片编辑进新闻稿，在文案里敲下“意气风发”四个字。

再过不久，期末考试结束，这一学期落下帷幕。姜知雪提前把一张游乐园门票给到谢屿星手里，叫他休业式之后陪她去游乐园。

这天阳光明媚，姜知雪哼着歌从教室里出来。

她今天穿着一件奶油棕色的大衣，还用徐书怡的卷发棒卷了头发，连小挎包都是认真搭配过的。

一出门被人拦住了。

姜知雪抬眼，皱皱眉：“程简沐？”

程简沐不好意思地挠挠头。他比姜知雪大一岁，在虞竹中学读高三——听说他今年要出国留学了。

姜知雪的心思早不在这里了，她叫谢屿星来她班级门口等她，这会儿东张西望着找人。

程简沐说：“今天我过生日要办生日会，我爸妈说可以叫你一起来。”

“哦，”姜知雪根本没在听他在说什么，胡乱回答，“生日快乐…什么？”

“叫你来生日会，我妈说…”

程简沐就算是再迟钝也发现了姜知雪不在看这里，他疑惑地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看到了站在楼梯口的谢屿星。

谢屿星走到姜知雪身边，他穿着白色的卫衣，外面套了件白色棉服，还是那件洗得褪色的蓝色牛仔裤，浑身上下透着干净清爽的少年气。

“这谁？”他看了程简沐一眼，好像有点印象。

姜知雪不知道怎么解释，说：“我妈朋友的儿子，你们见过的。”

谢屿星想了想，没想起来。

程简沐倒是记得，难怪上回他看谢屿星总觉得眼熟，原来他就是高中里那个凭一张脸就名声在外的风云人物。

他向来对这类人嗤之以鼻，但良好的素养使他不能在脸上表现出这种不屑，他礼貌地笑了笑：“我是程简沐，我们见过。”

谢屿星点点头：“哦，你好。”

程简沐看了谢屿星一眼，转头接着和姜知雪说话：“我妈说想叫你来，在桃里酒店办，一会儿直接坐我们家的车去就可以。”

怎么张口闭口“我妈说”？姜知雪不喜欢这种拿长辈来压她一头的感觉，正想拒绝，倒是谢屿星先说话了。

他在吃橘子糖，斜睨了一眼程简沐，说：“不好意思，有约。”

程简沐噎住，求助般看向姜知雪。

“他说得没错。”姜知雪笑了。

留下程简沐一个人站在原地，姜知雪和谢屿星绕过他走到楼梯口。

今天休业式，有几个人抱着“要过一个寒假才能再见到谢屿星”的心理来给他送礼物，谢屿星一一婉拒过去。

总算坐上公交车，姜知雪的好奇心被点燃了，她问谢屿星：“以前初中有女生会给你送礼物吗？”

谢屿星回忆了一下，点头：“有。”

说起来很好笑，谢屿星那会儿总要婉拒那么些送礼物写情书的，初中那些狐朋狗友给他想了个贼简单的方法，就是去剪一个丑得没边的发型。

耳边短暂清净一段时间。

姜知雪听他说完这件事，差点从椅子上滑下去。她想象了一下谢屿星顶着个参差不齐的西瓜头的样子，眼泪都要笑出来了。

“那你现在怎么不剪头发了？”姜知雪好不容易止住笑，问他。

谢屿星说：“初三复习忙的时候就懒得管了，一直到现在，偶尔去剪一下。”

他现在的刘海垂到眉毛下面，几乎要碰到眼睛。头发很蓬松，带点儿棕色。

姜知雪打量他一阵，说：“别剪，现在就挺好看的。”

“怎么个好看法？”谢屿星撑着下巴，总算把这个问题问出来了，他其实很好奇。

本来也没那么在乎，长成这样就这样了，架不住从小到大充斥在耳边的夸赞，有时候他早上洗脸，站在镜子前看看自己——

脸小一点，白一点，五官分布均匀一点。好像也没别的吧。

问倒姜知雪了。

她歪过头，仔细地打量了谢屿星一阵。他是那种清秀偏精致的长相，内双，侧脸的线条很流畅。

她不好意思说，谢屿星像那种放在橱窗最高的架子上的布娃娃。她会趴在玻璃上看，然后指着说：“我要那个。”

她完全不想好好回答，说：“有鼻子有眼睛，鼻子刚好长在眼睛下面。嗯…这个好看法。”

谢屿星：？

检了票进游乐园，姜知雪叉着腰，感叹道：“我上一回来这里好像是小学的时候。”

谢屿星抬起手腕看了看表，这会儿都下午一点多了。今天游乐园里人不少，好些项目都要排队。

姜知雪问：“我们玩什么？”

谢屿星去拿了张地图来，看着上面花花绿绿的游乐设施，他一个一个念过去。

“过山车？”

“我怕高。”

“鬼屋？”

“我怕被吓。”

“激流勇进？”

“我以前玩这个被浇成落汤鸡了。”

谢屿星放下地图，疑惑地看着姜知雪：“那你玩什么？”

“先买点东西啊。”

谢屿星就一会儿没注意她，姜知雪已经站到离这里最近的摊位边，她从架子上拿下来两个头箍，一个兔耳朵一个猫耳朵。

往谢屿星面前一递：“你要哪个？”

谢屿星根本没得选择，姜知雪飞快把钱付了，把那个猫耳朵，还是个打着蝴蝶结的猫耳朵头箍戴到他脑袋上。

谢屿星无语：“姜知雪…你正常点。”

接下来的一路上，姜知雪又买了一个粉红色的泡泡机挂到他脖子上，买了根巨大的棉花糖塞进他手里。

要不是谢屿星拦着，她甚至想把店里最大的毛绒玩偶买下来。

“姜知雪！”谢屿星看着那只有他半个人高的毛绒玩偶，“你是想让我扛着它走一路吗？”

于是，接近三点的时候，他们终于玩上了第一个项目——碰碰车。

姜知雪握着方向盘，抬着下巴朝谢屿星挤挤眼睛：“哼哼，等着吧。”

谢屿星瞥她一眼：“哦，行。”

铃声响起，场地上乱做一团。一旦游戏开始，姜知雪直接把之前说的话都抛之脑后，她想到往哪里碰往哪里碰，就连在原地打转都笑得很开心。

期末考试考完了，也没有徐书怡在耳边唠叨——而且！她是和谢屿星一起来游乐园。

谢屿星把这方向盘，把碰碰车横到姜知雪面前，说：“走神了，姜知雪。”

姜知雪看了他一眼，说：“我在想你哎，想你也不行吗？”

说完就发现这话有歧义，姜知雪一愣，不知道怎么补救一下。不过谢屿星好像没怎么在意，他踩下油门，咻一下就到了场地的另一角。

——这家伙怎么把碰碰车开出赛车的气势？

接着还是去了激流勇进。姜知雪认真测试玩雨衣的防水性，把自己包得严严实实。

从场地出来，谢屿星觉得自己右边耳朵要聋了。

到处逛了逛。冬天了，下午六点多天就快黑了。深蓝色的夜空晕染着一抹橘黄色，游乐园里的设施都打开了灯，星星点点的，连成一片梦幻的色彩。

姜知雪往掌心呼了口气：“好冷啊，我们再玩一会儿就回去吧。”

看看时间，最多还能再去一个项目。

不远处有一座浸透在深蓝色里的摩天轮。

不过，姜知雪和谢屿星这俩人，注定和浪漫无缘。

“我去，你夹娃娃这么厉害？！”

姜知雪把着操纵杆，眼睁睁看着谢屿星第一把就夹起来一只灰色的兔子，脱口而出。

谢屿星轻哼了一声：“那当然。”

纯属运气好，他之前完全没玩过夹娃娃机。接下来就开始倒霉了，连着半天一无所获。

片刻，姜知雪推着粉色的小推车，里头已经堆了三四个毛绒公仔，她嘚瑟地靠过来：“怎么样，输了吧，小谢。”

尾音微微上扬。

“…接着来！”

姜知雪看着谢屿星。他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夹娃娃机里那个摇晃的抓夹，为了看得清楚点，刘海都被他胡乱地撩了起来。

这才有点十六七岁的感觉嘛。

姜知雪不由想起刚认识谢屿星那会儿，其实也没有过去很久。他总是戴着黑色的鸭舌帽，半张脸埋在阴影里，空洞又安静。

“小谢。”她不由自主地叫了他一声。

谢屿星抬起头：“怎么了？”

他好像都习惯这个她开玩笑说出来的称呼了。

其实姜知雪不知道说什么，她摇摇头：“没什么，你接着玩。”

从店里出来，他们一人背了一个透明小背包。那是店里给的，用来放玩偶。

冬夜的冷风吹过来，姜知雪打了个喷嚏，仰头看着闪烁的星星，说：“要是能看到下雪就好了，今年会下雪吗？”

“也许吧。”谢屿星说。

雪没有下。烟花先绽放开来。那是一朵巨大的烟花，谢屿星和姜知雪的目光都被吸引过去。

流光溢彩的焰火，像流星一样下坠。

来来往往的人不约而同地停下脚步，发出惊叹声。

姜知雪转过脸，看到谢屿星那晕染着亮烈的金色的侧脸，这一幕好像某部电影里的慢镜头。

“小谢，谢谢你陪我来。”

她笑了，脸埋在厚厚的围巾里，露出被冻红的鼻子。

谁都不会忘记这个冬夜。

作者有话要说：回忆篇还剩没几章就结束啦，这篇文主写都市篇！男女主要切大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