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反应这么大，看来我果然猜得没错，”蒋絮佑看着他，继续平静说道，“其实我之前还不敢相信，你怎么对李余青还抱有这样的感情，直到刚才，我无论怎么劝说你，你都愿意默默死去，脸上毫无报复她的不甘心，我才懂了。”

“你懂什么？你给我闭嘴！闭嘴！”

“我了解过李余青的实验，如果人造人是男孩，其实除了这辈子无法觉醒治疗异能，身为项目人造人的基因是不会变的，”蒋絮佑看着扎克，“李余青抛弃了你，你却还是爱她，果然，你骨子里那份对人和人爱意联结的向往，那份爱的基因，从来没有变过。”

“你闭嘴！！李余青抛弃了我，我怎么可能爱她，我要是有你所谓的爱，那我还杀什么人？！你一个外来者，根本什么都不懂，笑话！不要再自说自话了！哈哈哈哈哈哈！”

“是吗，我觉得你疯狂杀人，正是爱人的表现，”蒋絮佑紧盯着他道，“因为理智上知道自己应该恨李余青对你的抛弃，所以要违背她设定出的你的全部本性，她越是希望你爱人，心怀众人，救人性命，你越是要疯狂杀人，残虐他们，因为你太知道，真正的你是怎样的了，只有你表现出极端的恶和恨，才能藏住你极端的善和爱。”

“你闭嘴！闭嘴！我要杀了你！我要吃干净你的肉，喝干净你的血！我要让你杀了你！！”扎克忽然发疯一样，一下挣脱了系统无形的手的束缚，朝着蒋絮佑扑过来。

蒋絮佑一动不动，然后看着扎克像触碰空气一样洞穿她的身体。

“少废点力气吧，扎克，”她又对他道，“这里站着的我这是一个全息投影，何况你被我杀死，收归为我所有以后，系统无论如何都不会让你再杀我，牌面不可以杀死它的牌手主人，你放弃吧。“

“我杀了你，我要杀了你！！”扎克对蒋絮佑的话充耳不闻。

蒋絮佑叹口气，从口袋里取出一个东西来。

“扎克，你看看，还认不认识这个？”蒋絮佑将一块玻璃石屏幕项链递过去。

扎克低头，只看了一眼那项链，就停止了全身的动作。

他定定看着那块方形的屏幕项链，一动不动。

“你该认识，这是你13岁的生日礼物，李余青送给你的，”蒋絮佑道，“李余青被联邦政府带走时，她慌乱之中把这块表也带走了，而且，一直保留在身边。”

“呵。”扎克盯着那屏幕项链，冷冷笑了一声。

“我知道，这是你最不想看到的东西，因为这条项链是你被怀疑是男性前，李余青送你的，”蒋絮佑道，“点开屏幕，里面的照片是作为女孩的卡通版的你。”

“呵，所以呢，一块项链而已，你想用这个收买我？”扎克又讥嘲地看着蒋絮佑。

“不，其实屏幕上是女孩，只是我当时基于时间线的合理猜测，看你刚才的回应，我才确认里面应该的确是作为女孩的你，但是，”蒋絮佑用手指点了一下屏幕，晶莹的矿石屏幕上显露出一张男孩的脸，“这项链上的脸不是女孩的，是男孩的，我想，也许李余青疯了这么多年，偶然也会有清醒的时候，在她清醒的时候，她也一直在思念你，所以甚至，项链上的卡通女孩，都改成了男孩的样子。”

蒋絮佑说完，看着扎克。

扎克静静盯着那块屏幕项链，许久。

“项链是李余青做的东西，要修改必须全程能感应到她本人指纹才行，所以你也知道，把项链里的女孩改成男孩，是只有她能做到的事，我在李余青那时间有限，没有翻多少东西，这块表是我唯一翻出来，能证明她还想念着你的物件。”

“呵，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扎克忽然大笑起来，“是吗！是这样吗！你不会以为，就凭一块能证明她还想念我的项链，我就得对你感激涕零，你就握住了我的把柄，我就得听凭你使唤了吧哈哈哈哈哈！你错了！你错了！我不可能让你随意控制的！想都别想！哈哈哈哈哈哈哈！”

“不，是你错了，扎克，”蒋絮佑静静看着狂笑不止的他，“我拿出这块项链的意思，不是想用它威胁你，而是想让你清醒一点。”

说着，蒋絮佑忽然把项链重重扔在地上，用脚狠劲儿踹了几脚，然后又打开水泥房的窗子，看到窗外的荒原上有个深不见底的井，她直接把项链扔进了井里。

扎克愣了。

做完这一切，蒋絮佑回到身边，这才又道：“扎克，我真的希望你别老是对别人给予希望，那个女人制造你出来是为了她的项目，她的科研事业，你只是一个成功的实验品，她对你倾注的爱，只是她对她科研项目的爱罢了，不然知道你是男性以后，她为什么会抛弃你？她又为什么会疯，她要真有一点关心你，都不会在研究所的人四散逃离时，对你不管不问，让你无奈走出研究所，走到荒原上半死不活，走到异种林里任人欺负，生不如死。”

“你闭嘴！闭嘴！”

“我说真的，她不爱你，她一点也不爱你。”

“闭嘴！闭嘴！”

“扎克，别对她心存幻想了，制造了你却随意抛弃你，她是个畜生，你应该做的，不是在收押所里是不是凝望她，也不是为她制造女神像，缓解心中的思念之情。”

“你闭嘴，我没有！！我没有！！”

“你最应该做的，就是好好活着，然后杀了她，狠狠杀了那个从头到尾根本不爱你，甚至只觉得你是实验品，不把你当人看的禽兽科学家。”

“滚！我没有！闭嘴！滚！”扎克疯了，抱住自己的脑袋，紧紧捂住耳朵，血红着眼，弯着身子，嘶哑大吼着。

蒋絮佑看着他的模样，最后道：“虽然爱人是你的基因设定，但不是什么人，都值得你去爱的，不然到最后，受伤的只会是你自己你，好好想想吧，扎克。”

说完这句话，她终于离开了水泥房，思绪从游戏系统中出来了。

出来时，她看着阴沉沉的天空，松了口气。

本来只是想赌一把，真没想到这游戏剧情还真是这么回事，还挺狗血。

蒋絮佑在心里暗自庆幸，还好她以前在首都打工干的就是营销号编辑的活儿，天天给各种明星编不存在的八卦小段子狗血故事，然后明星名字用字母代替，发出来让吃瓜群众猜去，她本来很烦这工作，要不是实在找不上工作才不会干，感觉天天做那些事也学不到什么，现在想想，还挺有用。

不过，有用归有用，扎克要怎么办呢。

蒋絮佑看着远处，橘红色的夕阳洒在破落荒芜的街道上，印红了一个个穿塑料衣颓丧的面庞。

“你刚睡了那么久，休息好了吗？”男孩又过来问她，“明早这个地方就不能待了，夜晚是从下水道去车站探路的好时机，你要和我一起去吗？”

“去货车站看怎么上车吗？”

“当然啦。”

蒋絮佑又问：“货车站应该有很多人吧，我们去哪儿都是非法，万一被抓到……”

“行吧，那我一个人去，”男孩站起身来，“等我去了先摸清情况，回来告诉你，你再想想要不要跟我一起。”

“谢谢你。”

“没事儿，我在落都收押所待这么久也没朋友，你算第一个了，以后我们去了隔壁添云，也多互相照顾，”男孩道，“我是看你面善才信任你的，你不会背叛我吧？”

蒋絮佑笑了，然后摇头。

“那就好。”男孩说完，给了她一枚纽扣小灯，然后跳进下水道，走了。

蒋絮佑打开男孩给的塑料纸地图，看起整个城市的下水道结构来。

又过了一会儿，太阳完全西沉，落都的夜被泛红的钢铁建筑和城市彩灯照得明亮，蒋絮佑看着身边的同类越来越少，大家都陆陆续续离开了这里。

她并没有离开，刚从收押所出来，对这个世界还一无所知，蒋絮佑坐在原处，打开游戏论坛，既然这个世界上已经存在很多她的前辈玩家，那也许他们也经历过这样的事，于是她马上将“污染品”三个字输入，打算查询更多信息。

结果一无所获。

不知道是其他玩家来这游戏时初始身份不是这个，还是系统刻意屏蔽，反正想从这里得到信息，是不太可能了。

还是等天亮以后先离开这条街道，再做打算。

男孩临走前跟她约好的是是在这条街东侧的第二号街道见面，那她明天去那里等他就好了。

一夜睡一阵儿醒一阵儿，蒋絮佑没睡太好，早上天亮了，她就钻进了下水道。

下水道阴暗潮湿，蒋絮佑捂着鼻子，走得艰难。

这不算什么，很快，她就被地面上的电子警察发现，跟踪了上来。

蒋絮佑只能一路狂奔。

还好她有下水道地图，在这里四绕八绕也没走到死胡同，电子机器人警察在她后面追得紧，实在不行的时候，她回反其道而行，直接从下水道跳到地面上来。

从井盖里冒出头来，她就看见了散发暗红色光芒的用钢铁制成的城市大楼，光洁的街道两旁行人来来往往，他们穿着干净的衣服，手里拿着饮料，有的打着电话，有的聊着天，大家都在慢慢逛着。

光鲜亮丽的城市，好像只有她一个人，是阴沟里的老鼠。

哦，也并不是，她也不是完全只存在于阴沟之中。

远处摩天大楼之间挂的着巨大的全息光幕上，正不停播放着污染品杀死收押所执行官并逃离出来的案件，接受采访的是落都市副市长，他强烈表示，落都将集合所有力量，将可恶罪犯污染品抓捕归案，尤其是那个杀害收押执行官的Ｑ8234号罪大恶极污染品。

“Q8234号，我知道你在看呢，现在，无论你有没有离开落都，你都不要想着逃跑了，落都市已经通知全联邦合力抓捕你，上级政府也已带来更强的力量来搜寻你，”副市长说着扭了扭脑袋，将原本的双下巴扭成三层，接着又道，“而且在这里，我要想全体公民公开一件事实，根据我们最新技术检测，Q8234号的真容并非照片所显示，接下来的一段时间，我们将会结合多方力量对Q8234的真容进行复现，事实上，我们早已开始了复现，现在，我将向落都市全体市民公开Q8234的一处长相特征。”

说着，全息屏幕上的副市长身边，就出现一张3d呈现的超逼真静态图片。

蒋絮佑一下子就认出来，是她的耳朵。

她的耳朵褶皱很少，小时候因为被狗咬，耳尖缺了一块。

这是她的耳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