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还是装死的一天(1 / 1)

翌日,沈明理舒舒服服靠在椅子上,看孔玉林不太熟练地恩威并施收服王府的下人,嗑着瓜子时不时点头赞许。

“你们只管认真办差,王府定不会亏待你们,好了,都散了吧。”孔玉林扬声道,众人散去,院中恢复空旷,孔玉林松开袖子里拽半天的帕子,侧头不好意思道:“王爷看我方才做的可妥帖?”

“不错不错。”沈明理放下瓜子想了想道:“我刚开府没多久,这些人都是内务府派来的,你有空可以仔细查查他们的底细,袁嬷嬷上了年纪,难免力不从心,你多操劳些。”

孔玉林喜不自禁,这怎么会是操劳,这是实实在在的权利,因未能圆房而悬浮在半空的心稍稍落地。

沈明理递上一张礼单:“回门礼,你看看有什么不合适的。”

孔玉林笑着接过:“袁嬷嬷办事妥帖,怎会不合适。”

她抬眼随意一扫,都是些名贵物件,放到哪里都拿得出手。

午后小憩结束,孔玉林归置嫁妆,沈明理有伤在身,坐着软轿去前院接见府中的长使门客。

前面说过,原身装腔作势好面子,明帝背地推波助澜,导致外界对他呼声不小,周围聚集一群心思各异之人。

柳长史出自世家大族,奈何旁系子弟,想要建功立业进了淮南王府,其他门客要么受限身份不得科举,要么科举到头另谋出路,野心勃勃者有,混吃等死的也有。

沈明理看着殿里乌泱泱的十几号人,头有些疼。

任命书已经下来,就等回门后上任,这些人欢天喜地,满面红光,比自己这个当事人还激动,

柳长史咳嗽一声,示意众人安静,很快大殿之中针落可闻。

沈明理若有所思地看他一眼,心想这长使有几把刷子,但明显不够到家。

当老板的很忌讳下头就一种声音,那样就代表失去眼睛和耳朵,聪明的人会故意挑一个愚蠢的对家,既摆脱架空嫌疑又衬托自己的聪明才智。

沈明理有意选拔人才,出了几个题让他们回去琢磨。

柳长史留下来汇报了这次大婚的人情来往,很多公文都要他来撰写,沈明理提醒道:“等本王去了吏部,有什么拿不定主意的,可以和王妃商量。”

之前是袁嬷嬷管他的生活琐事,内院人手,柳长史负责对外事务,两人分工明确,现在多了一个王妃,自然要重新确认一下职责。

柳长史闻言称是,心想王爷果然喜欢这个自己相中的王妃,不过拿主意嘛,他不以为然,只当是王爷在表态,王妃一个翰林院长年坐冷板凳学士的女儿,能有什么主意,不拖后腿就行了。

这时,温太医的弟子端着碗黑不拉几的药进来,沈明理苦着脸一口干了。

柳长史关心道:“王爷身子可有大碍?”

沈明理放下碗,看着他游刃有余羽扇轻摇的样子,突然恶趣味上来,抬头望天惆怅道:“是啊,本王不行。”

准备接碗的弟子:???

柳长史瞳孔慢慢放大,惊恐后退,一时都忘了规矩,用羽扇指着他颤声道:“事关重大,王爷切不可胡乱玩笑。”

沈明理放声大笑,东倒西歪。

柳长使见状反而安心下来,哪个男人能自揭其短,尤其是这方面关乎颜面的事情,恨不得藏着掖着,绑根棍子都得上。

沈明理笑着笑着有些唏嘘,这个柳长史一心把宝压在他身上,新帝登基时被一并清算,到最后都不知道自己千挑万选的主公,是个注定不能上位之人。

转眼到了回门之日,沈明理携孔玉林回孔家省亲,因身份尊贵,孔府一早摆了香案,大门敞开,孔学士领着一家老小在门口等候,板着个脸,刚正不阿,与之相反的是孔夫人王氏,满怀激动,探头探脑,拽着幼子孔玉河再三嘱咐:“待会儿你王爷姐夫来了,记得嘴甜一些,别像个蚌似的蹦不出三个字。”

孔学文大袖一甩背在身后,斜眼讥讽道:“趋炎附势。”

王氏不依辩驳:“什么趋炎附势那么难听,当年你指着我父亲帮你谋官的时候,也是趋炎附势?”

“你!”孔学文被当众接了短,面红耳赤,恨不得掉头就走。

王氏得意地抬起下巴,又拽着儿子殷勤嘱咐。

三人后,刚被接入府中不久的孔玉霜目光担忧,心疼父亲被嫡母颜面扫地,果然娘亲说的不错,进府是遭罪,在外边多逍遥自在,无人管束。

“来了来了。”

众人收了神色侧头望去,果然就见拐角出现一辆奢华的马车,那几匹威风凛凛的高头大马并排前行,在日光下泛着莹莹光芒,贵不可言。

待近了些,又看到马车后跟着一溜抬箱子的侍卫,大红绸布绑在箱上,格外喜庆,叫人一看就知道是什么东西。

沈明理携孔玉林下车,孔学文拉着脸,硬邦邦地上前行礼,口称王爷,然后就杵在那个紧绷着嘴。总算知道为何在翰林院坐了十几年的冷板凳了。

王氏与之相反,热情似火,连忙把人领进家门。

落座后,王氏一人控场,见时候差不多了把儿子推出来:“快见礼,你不是老念着王爷,莫要害羞。”

孔玉河的相貌遗传了孔学文,简直一个模样印出来的,性子也像了大半,硬邦邦地行礼问安,问一句才答一句,满口之乎者也,圣人如何。

沈明理笑而不语,这个小子也是个古板的,对孔玉林逃婚另嫁颇有微词,反而对替嫁的孔玉霜另眼相看,多有赞许。

孔玉林见气氛有些冷场,开口轻声道:“玉河功课要紧,去书房念书吧。”

孔玉河意动,看一眼父亲,得了允许拱手退下。

王氏乐呵呵地圆场:“玉林,带王爷去花园走走,看看你小时候住的院子。”

孔玉林应声,在前头带路。

孔家不比王府宽敞奢华,却也精致文雅,檐下的青花水缸卧着几朵黄白睡莲,亭亭玉立。

沈明理在孔玉林的院子转了几圈,看到有琴架在桌上,还未开口,孔玉林便上前为他演奏,一首曲子被她弹的情意绵绵,纤纤玉手起落间眼波流转,沈明理惬意地倚在贵妃榻上,时不时摇头晃脑,心想若不是倒霉被原身物色上,就孔玉林这欲语还休拿捏人的小手段,谁不迷糊。

偏偏是个不能人道的,美人越美,好比火上浇油,原身只会越发无能狂怒,大打出手。

昏昏欲睡时,下人来请去前厅用膳,沈明理起身抖了抖袖子,动作大了些,孔玉林便焦急迎上前,略带埋怨道:“王爷小心别扯着伤口。”

他讪讪摸了摸鼻子。

不知是不是错觉,总觉得自己像砧板上的肉,被惦记上了。

王氏操持了满桌子的美味佳肴,一家子整整齐齐坐了一圈,沈明理身份尊贵坐在了主位,孔玉林随之落座。

静悄悄的一顿饭后,孔学文清了清嗓子,开口道:“两月后玉霜出阁,嫁妆单子都准备好了吗?”

王氏立马机警道:“老爷糊涂了,单子早就给您过目了。”

孔学文哦了一声,半耷着眼道:“我想着玉霜虽然嫁的只是御史之子,可也不好和姐姐差太多了,有失公允,你这个做母亲的多添一些。”

“孔学文!”王氏怒火攻心,反应过来咬牙切齿,压着声音道,“别欺人太甚。”

孔学文不理,安抚地看一眼怯怯摇头的孔玉霜,打定主意为替嫁的小女儿争取一副丰厚的嫁妆。

他冲沈明理道:“王爷大概有所不知,玉林本有婚约,和姜御史的独子定了亲,可怜对方半年前被人偷袭,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玉林嫁入王府,但两家婚约还在,总不能背信弃义,落井下石,我这知书达理的小女儿玉霜啊,愿意替姐姐嫁入姜府,老夫汗颜,惭愧至极,就想让她多带点嫁妆过去,免得日子太苦,您说是吧?”

沈明理余光瞥见孔玉林和王氏都白了脸,当事人孔玉霜偷偷拽着父亲的袖子,神色孺慕。

孔玉林心慌意乱,捏着筷子的手指关节开始泛白,哪怕她再三告诉自己没错,可这种事情被搬到台面,到底有失颜面。

沈明理在众人注视中缓缓开口,故作疑惑道:“孔大人想添多少嫁妆自己添呗,值得拿到现在来说,总不能兜里没有那三瓜两枣?要求岳母自掏腰包补贴吧?”

轰得一下,孔学文像被煮熟的虾,瞬间面红耳赤,一路红到脖子根,恨不得挖个地洞把自己埋下去。

可不就是囊中羞涩,才在今天上演逼迫戏码。

与之相反的,王氏听了沈明理的话顿时扬眉吐气,找到主心骨似的大吐苦水:“王爷您给评评理,我把人从外面给接回来了,记在名下充作嫡女,公中那份嫁妆比对玉林的一文不少,如今老爷得寸进尺,还想让我从自己的嫁妆里掏东西补贴,哪有这样的道理。”

孔学文敲着桌子吐沫横飞:“是玉林悔婚在先,让玉霜为她受苦,你这个当母亲的,补偿那叫天经地义!做人得讲良心,王爷,您觉得呢?”

沈明理不答反问:“这婚当初是谁做主定的?”

作者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