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蛮王(十五)(1 / 1)

言灵姬 陈浮浪 2067 字 9个月前

暮樱脊背一凉,几乎是下意识拉住他袖子。

霍千里是她如今的最后一条活路了。

三个月后,那件大事就会发生,在此之前如果没有强有力的靠山撑腰,她和阿庑一定会被众世家生吃活剥的!

“霍千里!”她第一次叫了他的全名,哒哒哒跑上前去:“只要你帮我做完这三个月的戏,我,我将秘库也送给你好吗?”

霍千里眼中寒光一闪。

果然,小神婆也在找四世家的钥匙。

要谈话在军营就可以谈,做什么非要去角球楼,进了城还要走着去?说不定今天早上走这一遭,就是为了去遇上贺太师那辆糟心的马车。

还和那个小司直装不认识。

呵。

霍千里说一不二惯了,向来不喜欢玩弄心机的人物,更何况这家伙耍心眼还耍得黏黏糊糊,不甚高明。

他漠然问道:“收集几个了?”

“等我找到杀害贺太师的凶手,就有一个了!”暮樱赶紧拉住大步要走的霍千里:“等等等等……一个也比没有强!大王!霍千里!”

暮樱没了神力,仍旧是个身娇体软的长安贵女,因为劳心劳力的缘故,只怕比别人体质还要更弱些。

“大王别忘了,我还能言灵!”他每走一步,暮樱都觉得颈项上无形的索命绳更紧了一分,情急之下脱口道:“灵意灵意,灵我心意!请叫霍千里今夜不得远走,整夜与我形影不离!”

霍千里一声冷笑在喉咙里尚未成形——

“京兆尹扫|黄队!”

街头不知怎地,突然呼啦啦冲出一队官兵,为首之人手指在暮霍二人身上一摆:

“此二人夜犯宵禁,必是一对野鸳鸯!给我抓起来!”

贺府。

天快亮了,贺太师的灵堂已经收整干净。贺凌霜连样子也不屑做,早早回去休息,贺时也却还没走,就这么站在廊下看下人们在庭院里挂白幡。

头顶传来“咔哒”一声轻响,他无奈道:“星天,下次记得走门。”

“下次个屁!”从后墙翻进来的正是那位酷爱混江湖的陶星天,他落地站定,抱臂不满道:“要不是我老子欠你家人情,你当我愿意帮你?绝对没有下次!”

贺时也看到他衣服上沾的灰,默默往后退了一步:“我不在京,你照顾阿樱辛苦了。今后陶家若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陶小公子尽管开口。”

一说这个,陶星天就更生气了。

近来殿下不知为何,总是跟着那个蛮人厮混,真不知道那蛮子到底有什么好的——

殿下放着自己这个英俊潇洒阳光开朗少年得志的江湖少侠不喜欢,非要去相中那个凶得跟个豹子似的野大王,难道瞎了眼不成?

暮樱看着突然出现的扫|黄队,真的怀疑自己是不是瞎了。

这言灵来得也太及时了吧!

言灵术时灵时不灵,她本已经要放弃了,奈何惊鹊依旧十分执着,坚持认为一定是她许愿时的流程不对。

这丫头片子找了许许多多奇怪的口令,还专门写成小册子给暮樱看,暮樱为了哄她就随便记了两条。

难不成这个“灵意灵意”当真有用?

“你们两个,报上名来!”扫|黄队长威风凛凛:“是哪个坊市的,坊长是谁?”

京兆尹扫|黄队,扫尽天下不伦事,这支队伍隶属长安潜火队,上至王公贵胄,下至张三李四,举凡是被窝里那点不消停的事,他们都是要管的。

队伍后边还牵着一长串衣衫不整的男男女女,哀哀戚戚哭爹喊娘。

“我住城外。”霍千里深深吸气:“我不认识她。”

他二人气度不凡,扫|黄队长心里便信了几分:“真的?不过也确实,你二人衣衫整齐……”

“姐夫,你在说什么啊!”霍千里只觉得胳膊上突然扑过来一个棉花似的软团子,紧跟着那张精致的小脸就贴了过来:“你不是说只要姐姐没了,你立刻就娶我过门嘛?”

好一个姐夫!

好一个姐姐没了!

短短三句话,能写出好几十卷的话本子。

后边那串哭哭啼啼的男男女女都惊呆了,明明没有发出声音,脸上却写满了“啧啧啧”,霍大王整个人僵在原地,额顶青筋暴起。

“姐夫,你,你都在姐姐灵堂前……哄我做了那事。”樱桃似的小帝姬泫然欲泣,一张粉脸我见犹怜:“你可不能不认啊!”

霍千里气得险些自|杀,扫|黄队长勃然大怒,啪地抽出□□对准了霍千里某个不可言说的地方:

“无耻!好些年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贼汉子了!”

队长大人受文华阁陶大学士多年熏陶,已被礼教腌入了味:“白长一张好脸,赶紧抓走!再敢挣扎,老子亲自骟了你!”

陶大人的爱子猛然打了个喷嚏。

他擦擦鼻子抬头,发现贺时也贺大将军已经动如脱兔地退了八百丈远。陶星天恼羞成怒道:“你怎么回事,战场都上了,洁癖的毛病还不改?”

贺时也掸了掸身上并不存在的唾沫星子:“以后再改——东西带来了么?”

陶星天啪嗒一声把东西扣在贺时也手里——是一小包已经变成粉灰的香片:“赶紧拿去!放我怀里都嫌脏!”

这种形状的香片,只有在大型马车上才用得上,贺时也闻了闻,眉头也跟着仅仅蹙了起来。

此物名为“俏奴儿”,有些欲念格外重的达官贵人们,常在车里点这种香。

是在车上……行事用的。

贺时也神色复杂:“这东西当真在我父亲车上?”

“我也没想到,贺老太师年纪也不小了,竟然还有这个劲头。”陶星天头顶上有道经年日久的小小疤痕,他拨了拨碎发将它挡住,嘿然道:“对自己老爹有了新认识是吧。”

贺时也没有在意他的嘲讽,而是在想另一桩事。

“俏奴儿”一经过发作,必定立时起效,也就是说……当时那个车上,一定还有另一个用来“助兴”的人。

可马车行进过程中根本无人上下,车内也并无异动。

那个被下了“俏奴儿”的人去哪了?

同样悠然甜腻的香气,在京兆尹的牢房里悄然飘散。

这间牢房就设在京兆尹的外堂,是专门用来关“奸夫淫|妇”和野鸳鸯的。这不大正经的牢房地方不大,照理说大伙本该挤在一处——

奈何最后被抓的那个“姐夫”戾气太重,大家在他身边三尺之距自发地躲出了一个圈。

霍姐夫头痛欲裂。

是个人就有弱点,作为一个生理正常的男人,霍大王□□三寸的弱点自然也是很明显的。

方才他本意将这伙不开眼的荆人士兵全部杀光,谁料自己那个新鲜出炉的“姨妹”在耳边不住叨叨:

“大王,这位黄统领干这行已经好几十年了,前年羌族来朝挑衅,就是他隔着三丈来远的距离,一箭射中了他的……”

霍千里某处一紧。

“大王,忍忍吧,算了。”暮樱小模小样连哄带骗地同他套上麻绳:“就去京兆尹对付一晚,天一亮,我的人自然就来接咱们出去了。”

此刻他盘膝坐在栏杆后边,有些想不明白为什么自己好端端的人生,怎么一碰上神婆就离题万里到如此地步?

闹心。

“姐夫姐夫,”暮樱小小声道:“还在生我的气吗?”

霍千里眉梢一挑。

又来这套?

他一胳膊肘将她拐到怀里,嘿然笑道:“小姨,别再叫我姐夫,床榻上,我还是喜欢你叫我大侄子。”

暮樱听见后边唰一下就静了。

她几乎可以听见后边那群鸳鸯们头脑干烧的声音。

暮樱半天没吭声,倒不是因为别的,实在是霍大王离她太近了。她几乎能感受到他的呼吸在拂动自己的发梢。

奇怪,这里怎么这么热?难道没有按时通风?京兆尹也太不像话了,就算是死囚也住不上这么热的牢房吧。

但她很快就察觉到了,这种燥热是从自己的下腹传来的。她心口就像憋着一团没被扑灭干净的灶火……而霍千里的胳膊不知怎地看起来很凉快的样子。

暮樱一僵。

霍千里看她收声,以为这家伙总算知道不好意思了,他等着她讨饶,却只等到她往自己怀里蹭了蹭。

蹭了蹭,又蹭了蹭。

霍千里一把按住她肩头,刚想将人推出去,却发觉她烫得吓人:“受寒了?”

“乖侄儿,不是的。”暮樱头脑有些昏沉,忍不住抓他的掌心:“是……他们身上的味道。”

牢房里确实有股子甜香。

丝丝缕缕,飘然若散,暮樱按着他膝盖努力坐直身体,两手抓在冰冷的栏杆上,终于唤回了几分神智:“这是‘俏奴儿’,对男女都有效的……大王,离我远一些好吗?”

名字简单直接,霍千里懂了。

可惜小神婆的良心只维持了不到半秒钟,她像是下了什么决心,咬着嘴唇回身道:“要么我让人单开一个牢房,你我生米煮成熟饭吧?”

牢房昏暗暧昧,只有一盏将熄未熄的油灯随风摇曳。她像只发|情的奶猫,身上的暗香扑过来,润泽的唇边还带着点微不可察的酒气。

是荆桃晚的味道。

荆桃是樱的俗称,他很荒唐地想,我把小神婆喝进肚子里去了。

“俏奴儿”劲道很大,后边已有猴急的男女悄悄滚做一团,细微的汩汩水声伴随着隐秘的撞击规律地响动,更有唇舌纠缠间逸散的甜腻叹息。

小神婆目光澄澈:“好不好呀,大王?”

霍千里某个不可言说的地方越发不可言说起来。他面上不显,心中却有些气恼,毕竟这些年来还从没如此失控过。

怎么凡事遇上小神婆,总是要打一个弯呢?

“我进中原之前,听说中原女子很重名节。”霍千里将她从怀里推出去,以免被她发现异常:“你倒是很不在意。”

暮樱本就劳心了整整一日一夜,如今又中了这轻佻的迷香,整个人昏昏沉沉的。人一昏沉,一不小心便将真话露了出来。

“名节能当饭吃,还是能保住我和阿庑的命呢?”她在牢房的角落缩成一小团:“我不在乎那些,我就要我的母亲回来,要我弟弟好好活着。”

许多年前的暴雨夜,少年霍千里也曾跪在某人门前,血和雨水混在一处,膝边水花迸溅。

“出将入相,青史留名,那都算些什么东西!”少年人膝行向前,脊背挺直,暴雨顺着流畅的下颌倾泻而过:“只要能把我母亲活着还给我,那都算些什么东西!”

霍千里沉默一瞬。

他刚要伸手拍拍她后颈,就见这目光迷离的小母猫倏忽回身,灵巧非常地一骨碌钻进自己怀里,软乎乎道:“更何况大王俊美,腰胯有力,我……咳,我也不亏。”

霍千里:“……”

好,前面那些就当没说。

他简直服了她了,还未等作答,身后一个肥得横竖一样宽的男人虫子似地蹭过来,肩膀往霍千里身上一挤:

“兄弟,你若不打算享用这美人小姨,不如五十金让给我如何?不瞒你说,我玩过这么多小贱蹄子,还从没见过这么标致的!”

霍千里眉梢一扬:“五十金?”

“你这小姨中了俏奴儿是吧?那就是我身上带来的!你当这东西好淘换呢?”男人色眯眯朝他怀里的暮樱伸手:“越是这样的小清倌越爱中招,那下头紧得能将你的魂都给吸出来呐!”

半刻钟后,牢头狐疑地看着那个猪头似的男人像个烂菜叶一样撅在地上:“你是说,他是自己摔成这样的?”

“对啊。”霍大王脱了外衫,把暮樱兜头一罩,混不吝地无辜道:“牢头大人,他一碰到我胳膊就掉了,草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啊。”

牢头:“……”